白晝眸光一顫,下意識看向孟铎,但孟铎隻是輕皺眉頭,答了句“知道了”。
随即調轉方向駛向铎傳媒。
辦公室裡,許昭昭紅着眼睛,像匹發狠的小狼,“明明是他潑髒水,我打他怎麼了!我讓他亂污蔑!”
眼看她又要往外沖,孟铎一把拽住她,“行了。”
“孟總,現在輿論都指向河總和阿昭小姐,說他們仗勢欺人,有錢忘本,還有說河總故意殺人的言論,公益那邊不少人在鬧,股東和品牌方也都在問這件事。”
石研看着微博上不斷上漲的熱搜簡單彙報,仿佛已經早有預料般,“要不要讓公關部那邊控制下輿論?”
原本孟铎已經準備好一切,就等着董詢出來,他萬沒有想到變故出在許昭昭身上。
“先安撫品牌方和股東。”
許昭昭手機鈴聲不合時宜響起,剛一接通,那邊的怒吼便響徹辦公室。
“許昭昭!我看你是越來越放肆了!當着記者的面動手,你到底怎麼想的!”
不等許昭昭回應,孟铎一把奪過她手機,“許叔叔,我是孟铎,這邊已經在處理了。”
“嗯,董河沒事。”
“有問題我會找您幫忙的。”
電話挂斷,許昭昭眼睛更紅了,她眼巴巴看向孟铎,“少爺,老闆呢?”
“他去醫院了,你打的那個人,是他父親。”
“他說的受威脅,被棄養,都是真的。”
“他斷掉的那截手指,也是董河做的。”
孟铎語氣平淡,絲毫無責怪之意,但那話卻一字一句,紛紛紮進許昭昭心裡。
“不可能!”
許昭昭下意識反駁,卻又意識到孟铎斷不會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幾分掙紮之後,她低垂着頭,輕聲道,“不可能……”
“慶渝和靖遠已經去醫院了,不用擔心,”孟铎難得開口解釋,“昭昭,你聽我講,十三年前你被老許總帶去槲城頤縣萬和村做公益,給山區孩子送去日常用品,在那途中你去了一個破舊的家,家裡隻有一個渾身是傷的瘦弱少年和一個滿身酒氣正在毆打他的中年男人,那個少年就是董河,另一個人,是他爸董詢,記住了嗎?”
許昭昭腦子發懵,沒有回應,孟铎眉頭皺起,語氣嚴厲了起來,“我不管你怎麼想董河,現在要做的事情都是救他,明白嗎?”
“他今天的成就都是自己拼來的,你若是這樣,要麼你在圈子裡混不下去,要麼他在圈子裡混不下去,你猜董河會怎麼選?”
許昭昭似乎聽進去了這些,她眼裡的淚水含着,狠狠點頭,“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孟铎便又把那些話複述了一遍,繼續說到,“少年的形象和遭遇在你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至于你當時發誓一定要幫助他。”
“你說服老許總資助他讀書上學,在董河讀書期間,你與他一直聯系,于是你慢慢了解到董河,也知道他的父親,酗酒,好賭,家暴,甚至你了解到許家資助的大部分費用,全被董詢拿走。”
“董河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一年,董詢喝醉了酒,聽信别人說董河自此要離家,再也不會給他一分錢的讒言,在他回家收拾東西時用刀威脅董河不能去上大學,董河在自衛過程中,失手割斷了董詢的一根手指,他得以逃離,但走時把身上攢的大部分錢都給了當時的目擊者村長,讓他幫忙送董詢去醫院,你那天和老許總特地坐了很久的車過去接他上大學,沒想到去了之後隻看到滿地的狼藉,所幸老許總知道董河的志願,找人去華城大學打聽,這才沒徹底失聯。”
“資料和照片都已經準備好,村長也已經在來的路上,這個故事中你唯一要改變、要堅定相信的,就是這些年不是我,而是你與董河年少相識,你知道并心疼他所有的一切遭遇,你想幫他走出泥潭。”
許昭昭尚且有幾分理智,“少爺,會不會有人提前找到村長,他會不會臨時變卦。”
孟铎眼裡露出狠戾,“不會。”
“孟總,那現在,讓子彈先飛一會?”
石研與一旁公關部負責溝通着記者會的事項,抽空詢問了句。
“嗯。”
“阿昭小姐,還有什麼需要了解的,您盡管問,記者會的時候,妝容不要太豔,憔悴點更好。”
老陸在一旁認真出謀劃策,“您那脾氣稍微收一點,這個時候得忍。”
“還有一些細節點,我們一會再碰碰。”
孟铎又接了幾個電話,處理完事情,見白晝就在一旁坐着,便走過去,“等無聊了吧?”
白晝搖搖頭,“不無聊,孟铎,我有個問題,聽你們剛剛的說法,這事的處理後果無非就是讓真相大白,那之後呢?”
孟铎瞬間明白了白晝的意思,記者會開完,事情會真相大白,但對董河而言,要從法律上把關系斷絕,董詢肯定不會同意,但若是一直有這個關系,董河便一直有把柄。
“我倒是有個主意,”白晝眼珠一轉,“好賭的人大多貪心,他現在找上董河,若不是被人利用,那十有八九是缺錢缺急了,錢這種東西,誰不想越多越好。”
話說到這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以前董詢對董河做的事,從公序良俗來講确實天理不容,但要說法律如何,又罪不至此,若這些行為對着别人,那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知道董河會給他錢,也不會傻到冒險來威脅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但若是有人沒背景,沒身手,卻有辦法弄到更多的錢呢?”
孟铎眉頭一皺,下意識抓住白晝的手腕,他眼神堅定,“我不會讓你去冒險。”
病房裡,董河冷着臉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任他呻吟哀嚎,董河都沒有松動表情。
“董河,你今天是要我的命啊!自你媽媽去世,我辛苦把你拉扯大,你竟讓人來打我!”
“蒼天不公啊!”
張慶渝扯扯嘴角,“您老人家别嚎了,這vip病人,記者上不來,您這嚎的音量他們在樓下也聽不見。”
“你到底要做什麼?”
董詢終于安靜下來,他久經風霜的眸子裡透出精明,“這半年的撫養費……提前用完了……”
“這半年我給了你一百萬!”董河額頭青筋暴起,他大步上前,一把拎起董旭,“這一百萬别說買斷你我關系,買你一條命也綽綽有餘,董詢,這些年我給你的錢,加起來沒有一千萬也有八九百,你别太過分!”
“殺人啦!我兒子要殺了我啊!身上的傷好痛啊!”
董詢又開始嚎起來,董河拿他沒法,一把扔開他,張慶渝上前打圓場,“哎喲老人家,您這說的什麼話,董河是什麼樣的人您不知道麼,那嘴硬心軟,該給你的都會給的,至于您身上的傷,這幾天您就在這兒好好養着,什麼都不會缺的!”
話音剛落,梁靖遠從外面探出頭,“咱先去吃飯呗,我好餓。”
“你們去吧。”
董河實在無心吃飯,張慶渝眼珠子提溜一轉,拽着董河邊往外走,“董河,人是鐵飯是鋼,得吃飽了才能回來照顧你父親,叔叔,我們先去,您這受傷了不宜動彈,我們把飯給您帶回來。”
安靜的樓道裡,董河掙脫開張慶渝的手,“你明明知道他也就是皮外傷……”
話沒說完,梁靖遠便出聲打斷,他臉上笑意盈盈,眼裡卻是算計,“不不不,他傷得很嚴重,所以這幾天,你盡心盡力照顧,若是他有想法亂跑,你還會因為找不到他而擔心。”
“董河,剛剛孟铎電話過來了,不直接開記者會,讓事情醞釀三天,三天後,董詢自會受到該有的懲罰,你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一個孝順的兒子。”
此時虛掩的病房門外,兩個留下來的保镖正在低語。
“聽說了嗎?孟總那邊準備直接用錢買斷信息,把輿論壓下去。”
“這輿論都滿天飛了,哪兒那麼輕易壓下去。”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孟總連送少夫人禮物随随便便都是幾百萬,哪兒在乎那點錢。”
“聽說少夫人今天也去了铎傳媒。”
“少夫人好像在铎傳媒投了不少,這事一鬧,估計虧損這個數,但少夫人向來對孟總情深意重,怕是也不在乎這些,要能花更多把這事壓下去,她肯定也願意。”
那人歎息一聲,“可惜了董河總,自此一事後,怕是再翻不了聲啰!”
“你小聲點,人家爹還在裡面呢!”
董詢緊急收回視線,閉眼假寐,腦子裡卻慌起來,他是想要錢,但沒想着要把董河弄垮,若是董河失勢,他還能找誰要錢去?
隻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他想阻止也已經來不及,畢竟許昭昭可是實實在在在他臉上揍了兩拳,他腦子一轉,一個主意升起。
此後一個下午董詢都安安靜靜,甚至主動讓董河回去處理工作,隻需吃飯時間送餐即可,董河沒什麼意見,也就冷臉應下。
傍晚時董河幾人先後離開處理事情,那門口的兩人不知道做什麼去了,也正好遂了董詢的願,他偷摸着從樓道下到停車場,又從醫院後門離開,這才打車去往铎傳媒。
醫院後門對面的咖啡館裡,張慶渝取下墨鏡,對着手機說到,“孟铎,白晝妹妹,他走了。”
白晝站在車前,不舍地抱住孟铎,“孟铎,你當真要趕着去出差,那铎傳媒怎麼辦?”
“一個董河而已,我還沒有那麼在意。”
孟铎撫摸着白晝的頭發,“乖,集團那邊有點事,我周三上午就回來了。”
“要是能為你分擔一點就好了,我喜歡你,為你做什麼都願意的。”
“這些事情,怎麼能讓你煩心。”
白晝不舍地松開孟铎,“那你先把董河的事情處理完,我在家等你。”
“好。”
白晝開車離去,董詢則趕緊打車跟上。
“白晝妹妹,他跟上來了,你萬事小心。”
白晝偏頭看了眼後視鏡,“慶渝哥,放心,他沒膽子動手的,阿昭怎麼樣了?”
“在公司,情緒已經平穩了,”孟铎語氣反而有幾分不穩,“白晝。”
白晝知道他擔心,便出聲安慰,“孟铎,你現在扮演的是個無情無義的資本家大老闆,不能崩人設啊!”
張慶渝被白晝的話逗笑,“白晝妹妹,我發現你是真有點混娛樂圈的天分啊,還有董河,他那一套父親走丢兒子慌亂的戲碼,演得太好了。”
進入小區後,董詢便被攔住,他擔心自己出來太久會被懷疑,又打車回到醫院。
病房裡,董河正坐在沙發上,纖長的手指捏住茶杯,額頭有汗珠滾落,“你去哪兒了?”
董詢心虛地走進病房,腿甚至一瘸一拐的,“這病房我住着憋得慌,就出去走了走。”
“既然如此,那便休息吧。”
“你出去找我了?”
“嗯,你受傷了,又腿腳不便,加上最近輿論緊張,若是被記者看到,對誰都不好,”董河放下杯子起身,“這病房你就安心待着,等事情過去,我自會把你想要的錢給你。”
“你身上還有錢嗎?”董詢想起孟铎和門口保镖的話,出聲試探,“你别誤會啊,我不是擔心你不給我錢,我是怕你給我了你自己沒有了。”
“你這次要多少?”
董詢眼珠子一轉,伸出兩根指頭。
董河皺眉,卻還是應下,“兩百萬是吧?行。”
“不不不,”董詢髒亂的臉上裂開一抹笑,“兩千萬。”
“你說什麼?”董河眼裡滿是不可置信,“董詢,你别太過分,這些年我賺的錢大多給了你,你知道我現在拿不出那麼多,更何況,你孑然一身,又何故要這麼多錢,你遇到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