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菱花了整整三天,終于把所有文字的部分完成了。曹思清那邊的大色塊鋪了三分之二。
魯明和李師傅不敢讓兩個小姑娘上腳手架,高一點的牆面都是他們倆親自動手。許青菱主動請纓來做一些細節和勾線的工作。
每天上午畫完,下午三點開工,一直要忙到晚上八九點鐘才能結束。許青菱除了第一天還像個人,後面一天天的越來越像逃荒的。
最開心是每天收工的時候,勞務費日結,拿着藍綠色的百元大鈔,兩個小姑娘笑得眼睛都眯成縫了。
許青菱收拾好東西,到家已經晚上十點了。累了一天回家,卻發現她爸媽竟然把樓下的鎖給換了。
她一口氣堵在胸口,這要是上輩子,她肯定委屈得直哭,然後跑到宛月家去睡。現在的她,在外面畫了一天畫,快成鹹魚幹了,眼淚是一滴也擠不出來了。
上輩子她可是貼心的小棉襖,哪能跟她爸媽對着幹呢?高考完了,爸媽不讓讀大學,她就不讀。讓家裡幫忙看店,就乖乖待在家裡。偶爾許德茂給點零花錢,還開心得不得了。
在表面上看似一碗水端平的家庭長大,由于乖巧懂事,從小是挨打挨罵最少的那個,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家裡最受寵的那個。
在這種幻象裡長大的女孩,某一天突然發現父母根本不愛自己,才是人生至暗時刻。經曆過親手斬斷臍帶的痛苦,才算長大成人了。
……
許青菱晃了晃鐵門上嶄新的鎖,随手撈起放在地上的書包,到隔壁早餐店去敲門,王大姐開了門。
“王姐姐,我爸媽換了鎖,我沒有鑰匙,我從你二樓陽台過去。”
城中村的房子,一棟緊挨着一棟,伸手都能碰到鄰居家的窗戶。許青菱家陽台就跟王大姐家連在一塊。
王大姐揉了揉眼睛:“換鎖不給你鑰匙啊?”
許青菱故意向她倒苦水:“是啊。我出去打工,我爸媽不樂意,故意換鎖,連鑰匙都不給我。”
王大姐被她說得瞌睡都醒了:“還有這樣的事?你爸媽也太心狠了吧!我閨女要是有你這麼懂事,我都要笑醒了!”
許青菱歎氣:“唉!我爸媽要是能這麼想就好了。”
王大姐性格潑辣,嗓門又大。許青菱上了二樓,還聽到她把許德茂不情不願才勉強答應給閨女上大學,又不肯給閨女出生活費,閨女出去打工還鎖門,學給她男人聽。
許青菱豎着耳朵聽着,不出意外過兩天這事就能傳遍整個橡樹村。許德茂最看重的就是臉面,她要讓他在村裡擡不起頭!
從王大姐家跳進自己家,推門進屋,也不管她爸媽睡覺了沒有,她開始放水洗澡。
老房子的花灑對着蹲坑,許青菱站在上面,清洗着一天的汗水和污漬。
樓上吳桂芬心裡藏着事,也沒睡着,聽到樓下的動靜,噔噔地下樓來,伸長脖子沖浴室裡罵道:“你回來幹什麼!有本事别回來!”
許青菱慢騰騰地穿好衣服,掀開簾子出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媽:“我為什麼不能回來?你們要是想把我趕出家門,斷絕關系,直接說清楚! ”
吳桂芬被閨女噎得一肚子話卡在喉嚨裡。許青菱累死了,甩上門睡覺,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第二天一大早,她刷完牙洗完臉就出門了,拐到隔壁早餐店買了兩個包子。
昨天晚上沒看清楚,這一大早王大姐才看清楚隔壁老許家好端端的閨女,黑了一層,也瘦了一圈。
真是造孽啊,老許這一年年的賺那麼多,連閨女上學的錢都要摳。大熱天的,逼着孩子沒辦法,出去打工賺錢。
許青菱從口袋裡掏出錢遞給王姐姐,一擡頭發現她微笑地看着自己,眼睛裡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活了兩輩子,她還是受不了這種目光,猝不及防地鼻頭一酸。
王姐姐一言不發地往塑料袋裡又塞了兩個包子,柔聲道:“給你餓的時候吃。不收你錢。”
“謝謝姐姐!”許青菱咬了一大口包子,“好吃!”
*
曹思清最近迷上了收集各大樓盤的宣傳冊。中午魯明和李師傅在睡覺,她和許青菱倆一起把附近幾條街的樓盤都掃了個遍。
隻要路過賣房子的售樓處,她們就厚着臉皮問人家要宣傳冊。一來是看人家宣傳冊的排版設計,二來是研究各大樓盤的環境和戶型。
曹思清立下宏願:要在大學畢業之前擁有一套自己的電梯房。
魯明覺得表妹在發癲:“你知道現在一套房子多少錢嗎?我跟你嫂子結婚好幾年了,去年才買的房。”
許青菱眉眼帶笑:“魯大哥,我跟你打個賭吧,我賭思清大學畢業前肯定能買上房。”
何止是畢業前買房。上輩子曹思清成了她們班上十幾個女生當中事業最成功的,開了一家廣告公司,承接浔城各種慶典活動。
魯明和李師傅不約而同:“賭多少?”
許青菱想了想四年後的物價:“一千!她要買成了,你們倆一人給我一千。她要沒買成,我給你們倆一人一千。”
“爹媽幫忙出錢的不算啊,必須是曹思清自己賺的錢。”
“行!”
“還有這樣的好事!”
“不賭我們不是傻子麼!”
“賭了!”
“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