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瑛吃完魚湯,将紫貂大氅蓋在被褥上,手腳很快暖和起來,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好覺。
雪積得不深,隻沒過腳背。太陽出來了,除背陰處,雪已經開始融化,到處濕哒哒,天氣比下雪時還要寒冷。
郗瑛前腳踏出門,後腳沒動,果斷轉身回屋,抓起了紫貂大氅披在身上。
大氅又大又長,她拉着兩邊比劃了下,在屋内一陣翻箱倒櫃,撕了根舊布條系在腰上,走動間,像是一頂床帳在移動。
常山在竈房幫着紅福打水,從井邊進來時,乍然擡頭看到郗瑛,打了個趔趄,手上的水桶差點都摔了出去。
郗瑛白了他一眼,坦然拉着大氅,坐在了小爐前的凳子上。
紅福倒了熱水遞給郗瑛,她慢吞吞漱口洗臉。常山看了又看大氅,終究沒有做聲,端着水去伺候甯勖了。
“七娘,仔細弄髒了。”紅福見大氅垂在了地上,忙走過來心疼地提起:“好貴呢!這當是公子的大氅吧,若是弄髒了,公子定要生氣。公子生氣真是可怕,我一聲都不敢吭。七娘,我覺着他會殺人,真的殺,你難道不怕他?”
一步退,步步退,甯勖走進西屋,她就赢了。
郗瑛随意掖了掖袍角,道:“紅福,再貴的東西,也要有用。比如最最昂貴的錦緞皮裘,若無法換錢,還無法禦寒,那就是廢物。”
何況,郗瑛冷笑,“一件不合身的舊衫而已。”
“這是公子冬日最厚的禦寒之物,穗娘子繡了近半個月。”門外,常山默默插嘴道。
郗瑛回轉頭瞥着常山:“常山,以後你走路時,腳步重一些,莫要偷聽别人說話。”
常山讪笑了下,縮着脖子進了竈房:“紅福,竈房還缺什麼吃食,我等下去采買。”
紅福馬上看向了郗瑛,“七娘,你想吃甚?”
“去何處采買,離得可遠?不如我們一起去吧。”郗瑛腦子轉得飛快,笑吟吟看着常山:“常山擅長吃,你想想想吃什麼,我管選最好最新鮮的食材。”
常山臉色大變,雙手亂搖接連拒絕:“我自己去就行,不敢勞煩娘子,不敢勞煩娘子。”
沒得甯叛軍允許,常山肯定不敢帶她出門。村子裡的農戶對他們都遠遠避開,這些日子,郗瑛除了在小院走動,頂多與紅福去後面山上轉一圈。
郗瑛翻了個白眼,沒再為難常山,“随便看着買吧。”
“哦。”紅福應了聲,雞鴨魚肉亂點了一氣。
常山重複了遍,幫着紅福揉面做炊餅湯。郗瑛轉動着眼珠子,拉着大氅的針腳看,煞有介事贊道:“穗娘子的針線活真好。”
“穗娘子最心靈手巧了,公子的衣衫鞋襪,都是她親手做的。”常山答道。
“我怎地沒見到穗娘子?”郗瑛問道。
“穗娘子在北地,打仗艱苦危險,趙先生大哥大嫂雙亡,就留下穗娘子一根獨苗,趙先生又沒成親,将穗娘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哪舍得她跟着來吃苦,等打完仗之後再去接她。”
常山手勁大,幾下就揉好了面交給紅福,叮囑道:“公子的那一份,隻放菘菜就好,加兩隻蛋進去,公子要早些養好傷,外面的事情一大堆,公子要快些好起來。”
紅福道好,對郗瑛道:“七娘,我給你加三隻蛋。”
郗瑛笑着點頭,常山惹不起她們,默默走了出去。
“七娘,穗娘子可是公子的青梅竹馬?”紅福伸長脖子朝門外看,壓低聲音很是興奮問道。
“呵呵。”郗瑛隻陰恻恻笑了笑。
他有青梅竹馬,她有不得已的未婚夫,她依舊占據着道德高地!
吃完早飯,郗瑛想去山上走走,雪化後地上都是泥,她無聊至極,便回去西屋。
東屋那邊的門簾半卷,甯勖正杵着拐杖,在屋内緩緩走動。聽到動靜擡眼看過來,見郗瑛的裝扮,緊皺着眉,很是無語轉開了頭。
郗瑛餘光瞄見,将頭扭得更開了,闆着臉回了西屋,砰地關上了舊木門,震得土灰刷刷掉。
快到中午時分,紅福捧着一個包袱皮走了進屋,笑得牙不見眼:“七娘,有新衣新鞋襪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