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月低着頭不敢看辛野的眼睛,一邊期盼一邊害怕得到回答。可他時間過了太久,他猶豫地擡起頭看向辛野。
他覺得她的眼神有些怪異,正準備開口詢問她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被一道強硬的力道拽走。
他好像被拽離出自己所在的空間,突然間周身涼風習習,各種嘈雜的聲音也包圍了他。他再次睜開眼睛,發覺自己站在一天昏暗閉塞的小巷之内。
“辛……”
瞬月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大腦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唇間尚未褪去的笑意,都被額間感受到的冰冷所融化。
回憶中那把救過他,也改變了他命運的無問之槍,此刻悄然抵在他的太陽穴上。
瞬月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這把槍,抵在皮膚上的感覺是這般冰冷,仿佛被人一把推進冰窟,緩緩下墜的途中隻有徹骨的寒冷伴随。
與握在手中時,那種掌握生殺大權的感覺截然相反。
轟隆隆的雷聲在天空中叫嚣,就像烏雲之後潛伏了一隻殘暴的野獸一般。
醞釀了太久的烏雲,終于傾瀉出一場大雨。雨聲由遠及近,頃刻間就将大地席卷,辛野和瞬月被暴雨所圍困。
雨點敲擊着牆沿的越來越急促,就好像兩人之間氣場對壘的戰鼓聲。
瞬間劃過的閃電撕碎了黑夜,照亮了這條肮髒的小巷,也讓瞬月看清楚辛野的面容。
閃電的照射将辛野原本就銳利的面龐映射得更加尖銳鋒利,而那雙眼睛裡,此刻隻有防備與疏離。
一把黑色的槍,将兩人的距離隔開,他們之間橫亘的東西太多了。
為何會變成這樣?
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一邊受傷一邊爬起來,這樣跌跌撞撞地走到她身旁,卻在這個雨夜,一切都被打回原點,她還是她,過往種種都像幻夢一場。
*
辛野對瞬月從初見時的憐憫,到相處後的處處留意,時刻關照,在聽到通訊器裡影綏說的話後,通通化作無限濃重的猜忌與懷疑。
辛野從不相信所謂巧合或是命中注定,瞬月能認得自己肩章上的花,能說出關于異世界的言論,必然不是空穴來風。
她語氣冰冷,“你到底是誰?卧底先生。”
……
瞬月的面色劃過一刻的不自然。
雖然他在旭日這一年什麼都沒做,但他終歸是被長夜安排到旭日的。
長夜是什麼人?是辛野恨不得手刃的仇敵,是站在她立場對立面的黨派,是她這一生注定與之抗争到底的宿敵。
或許是命運弄人,又或許“瞬月”這個身份,自誕生以來就站在她的對立面。
他沒辦法否認,自己的确是帶着目的接近辛野的,這是他擁有記憶以來,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但瞬月仍舊硬着頭皮,哪怕有一把槍正抵在他的頭顱上,他也表現得鎮定自然,甚至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為辛野擋雨,語氣真摯地對她說,“辛野,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過出賣你或是出賣旭日的事情……”
辛野向來敏銳,她察覺到瞬月不自然的神情,态度愈發冷,“你應當叫我指揮官!”
“而且,我從不相信任何人。我隻知道,你動了核心研究室的監控,還恰好是羽化試劑被竊的那天!”
瞬月覺得此前這一幕太過熟悉。
很久以前,在辛野的病房門口,影綏也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不想稱呼辛野為指揮官,是因為辛野對他來說,從來都不隻是領導者。可影綏警告他應當叫她指揮官,應當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想要成為辛野可以信任的人,哪怕自己身份不明,哪怕自己隻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可影綏說辛野從不會信任任何人。
如今,竟然都被他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