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法名叫做慧善,正是菩塔寺的住持。
"師太,貧僧觀菩塔寺有妖魔之迹,煩請行個方便。"
慧善面色有些慌亂,一個眼神示意,其他的尼姑便擋到了菩薩前面。
"得罪了。"
伽嚴嘴裡說着得罪,動作卻未曾停止,掌風一動,觀音的天冠就被一陣風力掀開,露出了背面的樣貌。
"啊——!"
有年紀小的尼姑叫出了聲。
菩薩殿背後怎麼會還鑲嵌着一座雕像?
平日裡都是住持清掃大殿,不許旁人插手。
思及此,衆人疑惑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慧善師太的身上。
隻有汨川還在定定的看着那半尊雕塑。
前面一半是閉眼的白色觀音,後面一半是黑色的人身雕塑。
長發披散,身縛繩索,低着頭看不出是男是女。
很熟悉的一張臉,畢竟早上才見過,那人還對着他笑得眉眼彎彎。
和葉河長得很像。
可細看之下就會發現,二人有些不同…
伽嚴發問,"師太現在要作何解釋?"
"昙城最近怪事頻發,貧僧尋迹追蹤至此,就見着這樣一座——偷天換日的邪像。"
附身觀音像之後,偷食城中百姓供奉神佛的信願之力,蒙耳遮眼,令世間苦難不得上達天聽。
"城中的百姓知道後,會如何審判這座菩塔寺?"
其他的尼姑臉色煞白,菩薩的事情可不能開玩笑的,這可是妖孽之事!
城中的信徒恐怕會把最近的所有怪事都怪罪在她們亵渎菩薩身上,聽聞從前也有人被視為妖僧,下場是捆了後被大火活活燒死。
慧善師太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手指碾過腕上佛珠,指節用力,停頓半晌後終于承認道,"此像确實為貧尼私心,是貧尼未出家時枉死的兒子。"
"但請大師相信,貧尼對城中慘事并不知情,也絕無害人之心。"
"此話師太自己可信?"
一直沉默的汨川開了口,這半座石像并非葉河,但附在葉河身上的花妖一定知道些線索。
真正的葉河為何執着地保護花妖的魂魄?
或許是因為,這世上發生了他不敢面對的事情,所以用沉睡不醒來逃避。
而花妖,大概是與他達成了某種約定。
花妖占據他的身體融入世間,也幫助他完成某件未了的心願。
…
另一頭,菩塔寺後山的廂房内,葉河正壞心地撥弄手腕上的絲線。
似彈琴一般,左一首淫詞,又一首豔曲。
把她在妖界花街中,聽過的不堪入目的東西全都唱了一遍,至于為什麼是"唱"?
因為她發現這條線學名叫做牽絲引,是件難得的法器,不僅可做定位用,還可以傳信。
以手指快速彈動絲線時,另外一頭也會同頻率震動,而且可以用妖力繪出字符傳達到線的終端,為汨川識海所感。
葉河在紙窗上點出一個洞,一點一點看着夕陽從人間墜落。
窗外的樹蔭下,卧着隻異瞳黑貓,它就是前些日子的那團白霧。
貓兒打了個哈欠,在一定範圍内以幻境領域隔空傳音,告知葉河他叫做斥黎。
"你跟那個小仙君在說什麼?我看見你嘴角快揚上天了。"
"在唱曲兒,衣衫褪,朱唇嘗,縱郎心似鐵又怎堪兜中三兩…"
"停停停!當我沒問。"斥黎是沒耳朵聽了,這他喵的不是花街的風流曲嗎?
他可是個乖孩子,實在不想被帶壞了。
葉河眯着一隻眼,欣賞着昙城最後的黃昏。
"人族深陷紅塵,常為七情六欲左右,若一頭紮進修仙之道,豈非無趣。"
"他大概會死在商狸手裡,既如此,何不讓他痛快一遭?不枉凡塵此行。"
畢竟死得太痛苦的獵物,肉質會發苦。
斥黎漫不經心地甩了甩尾巴,"葉河,你在城外繪陣引得仙門中人前來,又讓我假死故意留破綻吸引繪陣之人幹嘛?"
明明一個商狸就夠難纏了,又引來一群人,他是不是見不得世間太平?
"你猜~"
葉河懶散地眯了眯眼,"總之,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她和斥黎奉閣主之命到這萬年前尋找遺落的神卷,自然是搞出的動靜越大越好。
惡妖越難對付,神卷擁有者就會越想用神卷的力量救世。
她伸出手,再次描繪着"小孩"在她手中寫出的那兩個字。
我在。
葉河揚着嘴角,她知道"它"在,她一直知道。
今夜的昙城,注定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