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一塊湛藍的鱗片和一小片殘留下來的柔軟堅韌的魚鳍能讓沈望舒認出來,它就是它。
沈望舒的大腦當場宕機,腦中隻有那麼一句話。
不過才半個月,怎麼就成這樣了?
它不會要死了吧?
快要死掉的傷殘人魚,幾乎沒有價值。
她的視線緊緊跟随着水箱上移動。
就在水箱來到她面前的那一刻,那雙一直緊閉的眼簾緩緩掀開,那雙盛滿海洋的藍色眼珠正對上她的目光。
那一瞬間,沈望舒感覺,自己像是落入的海洋。
所有感官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世間仿佛隻剩下那雙海藍寶一般的眼眸。
看起來,好像不像是快要死掉的樣子。
沈望舒心中某處一直緊繃的弦莫名放松了下來。
水箱漸漸遠離她。
隻是
她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
那雙海的眼睛,在與她對視的那一刹那,從那深處,捕捉到了一絲轉瞬而逝的悲憫。
隻是她不知道。
隻有他知道。
很快,人魚便被安置在基地裡最安全、設備最好的地方。
在當時那種基地人手依舊不夠的情況下,她們都為它制定了嚴密的輪班制度。
它的編号,219。
實驗員開始動用各種手段對它進行檢查,并根據方案對他治療。
什麼全球最新的藥劑,全球最先的儀器,全都不要錢一樣往它身上砸。
不過這還不是它最金貴的地方。
起初,她們有想過,人魚的體質應該很好,但是,她們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好。
不過三天,它便恢複了行動能力,各項體征趨于平穩。
五天後,他身上百分之八十的傷全部愈合。
健美的上身與美麗的魚尾終于能讓人看清,原本殘破的魚鳍也自行恢複,輕盈地漂浮在水中。
這下,它總算和傳說中那美麗的形象靠邊了。
隻是,它剩下那百分之二十的傷卻始終不好。
尤其是臉上。
所有人對此都很失望。
畢竟身體都這樣美了,那張臉也肯定不能差啊。
可惜他們沒眼福啊。
不過臉上的傷不好,并不影響他們科研。
于是在确定它的狀态可以的當天,他們便計劃取一管血,劑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那種。
然後,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要發生了。
原本一直安順的219号瞬間應激,無差别攻擊所有接近它的實驗人員。
前前後後有三人因它受傷。
這樣的話,肯定不能繼續了,隻能終止取血,變為繼續觀察。
那既然這樣,那總能安穩了吧。
誰料,還沒安穩兩天,這條人魚又開始越獄。
一連打碎了好幾個水箱。
每次打碎水箱之後,基地都會給它換一個更結實的水箱。
換到最後一個天價水箱的時候,賣方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賣出去,但又怕錯過了這村沒了這店,火急火燎地将東西和合同帶來,錢一到賬便馬不停蹄地跑路了。
而打碎最後一個水箱的那天,正好是沈望舒值班的日子。
她照例,拿着東西,每隔三個小時,就在整個基地巡查一遍。
為了模拟海洋環境,基地在夜晚并不會開太亮的燈。
巡視的實驗員要麼帶上夜視儀,要麼拿低功率的小手電筒。
昏暗的小燈在水箱上一掃而過,被照射到的觀察對象在感受到光線的那一刻便蜷縮了一下。
沈望舒面無表情地在平闆上勾選了“正常”的選項。
已經到119号了,很快就完事了。
她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還好是最後一趟了。
隻要今天219别作妖就好。
就算作妖,至少别讓她趕上。
想到這裡,她緩緩深吸一口氣,随後,拿着東西朝着深處緩緩走去。
黯淡的白光在黑暗中掃動,将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照亮。
可奇怪的是,随着她的走動,有一道誘人的氣息飄入她的鼻尖。
而且,越往裡,香氣越濃。
這香氣仿佛是有魔力一般,牽動着沈望舒的思緒。
此時此刻,她那向來警惕的第六感在腦中瘋狂警報,也仿佛是被香氣攔住了一般,沒有一絲作用。
她腦中隻想着,她要去看看。
哒哒哒
是鞋跟踩在地面上的聲音。
夜裡的基地隻有沈望舒一人,四周皆是寂靜無聲,所以她的腳步聲在這片黑暗之中,顯得額外大。
手裡的手電不知在什麼時候,被她失誤關掉,這樣的氛圍又實在詭異,一時間,她竟也忘了打開。
她隻得本能地按照香氣來源走,在于記憶中的路徑比對之後,她發現,
這條路,是去219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