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索珠基地第二次大型會議,也是新舊兩派徹底分裂的前夕。
“我們不相信。”
向來冷淡的女人臉上頭一次出現一絲情緒,她掀起眼簾,飛揚的眼尾直直看向穩坐在對面的沈川。
“我們不相信這些虛無缥缈的封建思想。”
面對同行的質疑,沈川的表情依舊平和,仿佛早已預料到今日。
古老的理論跨越時間的長河來到人們眼前,雖然頗具曆史的厚重,可是面對後發而起的科技理論,似乎總是缺少些緊跟時代的先進感。
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國内海洋生物類領域的尖端人才。
這樣的理論,受到質疑是必然,不被質疑,才是可怕的。
所以,她隻問了一句話,“為什麼?”
後冉神色中帶上一絲輕蔑,“變異生物因何而起?”
“核污水。”
“可你們解決變異生物的手段是什麼?”
一抹濃烈的色彩染上後冉那雙純黑的眼眸,她不等沈川回應,自顧自拿起自己手邊的一張白紙,
“以陰陽、五行理論為基礎研究出來的特種武器以及特殊藥物。”
話音落下
一時間,全場靜寂。
電流流過電路,巨大的吊燈發着柔和的亮光,這是火種無法達到的明亮。
會議桌中央,一道平整碩大的屏幕懸浮在空中,這在從前,是想象中才會有的。
這裡的每一處,都彰顯着人類科技目前最高水平。
在這樣一座充滿科技感的會議室讨論這些東西,确實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
沈川看向後冉,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名女人的眼中,看到如此豐富的情緒。
惱怒、震驚、羞恥、憐憫。
後冉的聲音也比從前高了不少,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出尾音的顫抖,
“因為化學污染而變異的生物,卻被這些玄幻的手法治理,這簡直是不可理喻。”
沈川依舊安穩坐在椅子上,看着後冉,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為什麼不可理喻?”
“化學污染就應該用科學的方式解決!你們拿一些歪打正着的東西充做理論,還抱着它猶如信教徒供奉聖經。這樣的場面,居然會出現在一群國家着重培養的知識分子身上,多麼可笑。”
沈川并不在意,“可是,它就是有用啊。”
變異生物是防禦陣列擋住的。
藥品t19面對海上遇到的變異種,也是有效的。
有用就行,管它是什麼呢?
後冉頭一次覺得沈川這女人竟然如此不可理喻,“那其中的理論你有證實嗎?無法确定的、以經驗推出的理論,你怎麼敢用?”
“萬一這個理論是錯的呢?”
“萬一,你哪一次試驗,正好就碰上了這一處錯誤呢?”
“最後是什麼後果,你有想過嗎?”
就像在黑暗中搭積木,你憑着感覺,在黑暗中将積木一層一層壘高,卻不找到在黑暗中是否有那麼第三隻手,可以随意将拼好的積木推倒。
沈川明白她的意思。
但她的态度不會改變,
“那你怎麼證明,這理論一定有錯誤呢?”
後冉呼吸猛地一止,脖子都泛起淡淡薄紅,
“你在和我詭辯嗎?”
她雙手按住桌面,探身看向沈川,眼底微紅,水光閃爍,
“你和我詭辯有什麼用,你是科學家我也是科學家,我們不是那些學哲學的、學人文的!”
可沈川卻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那雙眼眸自後冉情緒激動開始,便一直沉默着、柔和地注視着她。
平和、堅定。
看的後冉惱怒,最後又發麻。
“我沒有詭辯,我隻是真的想問你。”
“你怎麼證明,這些理論是錯的。”
後冉瞳孔震顫,語氣顫抖,似是有些崩潰,
“錯的就是錯的,你要我怎麼證明?你心裡就認定,它是對的,我要怎麼向你證明是錯的。”
沈川眼簾垂下,看向那串字迹,
“可你也是從一開始,便認定它是錯的。”
“你有什麼能證明,這世界上隻有一種理論體系?”
“用一個理論體系去證明另一個理論體系,這本身就是無解。”
“而且,你又怎麼證明,你所堅持的理論,可以證明這世界上的一切呢?”
“憑它近百年沒有進展,所以,你就認為它已經到了極限是嗎?”
“之後,二人的争吵便不了了之。”
“但是這次争吵,似乎也為很多人心中的疑慮,提供了萌芽的機會。”
“而後冉的言語,便是雷雨天中的那道春雷。雷聲一動,所有埋藏在肉壤中的種子全部穿破土壤,開始肆意生長。”
“越來越多人加入後冉一派,于是便在短短一個月内,發展成現在這幅模樣。”
蘇左痛苦蹙眉,
“這些人每天都在吵,每天都在吵。”
“在這個基地,除了吃喝拉撒做試驗外,便是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