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酒店,時間将近五點,穆清河面色凝重。不過三層的電梯變得格外緩慢,偏偏電梯門打開又迎上服務熱情的笑臉——顯得冷臉的穆清河更不近人情了。
他讨厭裹挾着欲望的虛假感情,如此說來,他也讨厭自己。他讨厭自己用虛僞的表情和語氣對待真誠的穆秋。想到要面對穆秋,想到那個對自己毫無保留的堂哥永遠都回不來了,他就感覺不到一點自在。
任他再享受掌控别人的感受,但他也從不希望那個人是穆秋。
“爺爺,伯父,伯母,爸,堂哥,抱歉,來晚了。”該有的規矩一點不落,穆清河欠欠身,卻不敢看向穆秋的方向。
“小河來了,快進來,來裡面坐,”穆啟夫妻倆笑着招呼着穆清河。被穆清河稱作大伯的穆啟關懷地拍了拍大侄的肩,“小河最近瘦了,多吃點補補。”和一旁的嚴父穆昭形成鮮明對比。
穆秋的溫和性子,大概就是從伯父那裡遺傳來的。
伯母有一半的俄羅斯血統,是個端莊優雅的知識女性,來國内讀書第一天便認識了大戶人家的大少爺穆啟,兩人一見鐘情,自此留在國内。
“喂,我說穆昭,你别闆着張臉,”穆老爺子擲地有聲,“對孩子好一點,這是家庭聚餐,不要在我面前搞你那一套。”
“爸您别太慣着孩子。他都多大了,自己都沒有時間觀念怎麼敢把集團交給他。”穆昭倒也不是真的生氣,他隻是故意擺出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試圖挑釁老爺子的教育方式,順便打壓一下自己這位兒子身上的銳氣。
穆啟和穆昭這對親兄弟,長得頗為相像,性格卻截然不同。穆啟為人敦厚,穆昭卻野心勃勃。不僅性格大相徑庭,也各有各的追求。穆家老爺子打下來的江山穆啟無心過問,隻一心投在醫學上,穆昭自然地從父親手中接過接力棒,憑借有力的手段讓穆家在這座城市“隻手遮天”。
氣氛不算尴尬,但也充斥着些許不和諧,誰都不好開口的時候,“爸,我想點個甜品。”穆綿一開口,穆昭臉色唰得一下放晴,比川劇變臉還誇張。
穆昭剜了一眼穆清河,和聲細語地對着穆綿,“和你大哥再加點菜。”
穆綿和穆清河默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穆清河九歲那年的冬天,家裡最小的孩子穆綿出生了,浩浩蕩蕩全是男性的家族迎來了唯一的公主。
然而穆昭擴大産業中樹敵無數,埋下了永遠沉痛的種子。
同年夏天,穆昭的妻子韓螢帶着女兒去醫院的途中遭遇車禍,小女兒安然無恙,韓螢重傷送醫。
報複的人殺紅眼,追到醫院,殺害了韓螢的主治醫生,國内頂級的心内天才陳樂,也就是蔣開的母親。
那天,陳樂倒在醫院走廊中央的血泊中,韓螢沒有走下手術台。
殺人犯判了死刑。
但九歲的蔣開,六個月的穆綿永遠失去了母親。
後來,穆昭把本就單親家庭的蔣開收養回家,培養成了醫生,并以穆家私家醫院醫生的身份請回穆家,算是給了陳樂一個交代。
也是從那時起,穆昭在所有孩子身邊都安排了貼身保镖,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小時候被帶回穆家,和穆家小孩一起養大的。也隻有這樣,穆昭才敢放心,在意外發生的時候他們真的肯為穆家人擋住一切。
至于白帆,出現在穆清河十六歲那年。在他之前,穆清河的驕縱趕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哥,我也要加,有沒有冰楊梅吃啊。”穆清舟從位置上蹿出來,扒在穆清河椅背,探着頭一起點菜。
“堂哥呢?要加菜嗎?”穆清河看着餐桌對面的人,暗紋的米色西服在他身上很是好看。他有點不自然,在伯父伯母面前,他心虛地怕自己築起的防線崩塌。
“不用了。”穆秋一如往常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