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料之外的情況,令空氣都為之一頓,水流如抽絲般急急的褪去,那看不見的東西終究因為着急而露出馬腳,空間扭曲出虛幻的鬼影。
一隻慘白微青的大手按在了黎初的小腿上,手指修長而有力,骨節漂亮而分明,應當是如工藝品般完美的手。
然而手背上的血管蜿蜒凸起,青黑腫脹着,一鼓一鼓的跳動,像是有蟲子在裡頭鑽爬,說不出的古怪詭異。
掌心下,淡淡的霧氣暈開,溫熱的撫過膝蓋與腿彎,在小腿肚與腳踝往返流連,溫柔而細膩。
劇烈的疼痛驟減了不少,黎初混亂的氣息也漸漸平複,皺起的眉心緩緩攤開,似乎又睡熟了。
鬼影松了口氣,手卻沒有移開,隻是一動不動的覆在黎初的身上,靜靜的俯視着他。
它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俯身,鬼腦袋枕在膝蓋上,怕黎初着涼又抽筋,便往上挪了挪,枕到大腿上,随着黎初的呼吸而輕微起伏。
活人的體溫讓人着迷,愈發生出渴望,它的臉蹭了蹭光潔的皮膚,鬼手按上了大腿側,眷戀的撫摸,偷偷落下一吻。
貪婪、執拗,落了一吻還不滿足,還要繼續親吻,斑斓的漫步在每一寸肌膚上。
“初……”聲音沙啞難聽,隻喊了一句就止住了,甯願當個啞巴。
不要走。
不要抛棄我,不要忘記我,不要去别的地方。
*
黎初早上醒來後,在床上呆坐了很久。
依稀記得半夜腿抽筋了,撕裂般的痛感還殘留在大腦深處,他拉開被子檢查自己的腿,上下摸索着輕輕按/摩,發現有一些輕微的淡紅痕迹,像蚊子叮咬了一般。
黎初奇怪的盯着紅點,指腹摸了摸,保險起見還是一個個抹了藥。
越往上痕迹越明顯,個别還呈現出淡淡的青紫色,像是被什麼東西磕到,隻是位置特殊敏感,被磕到的可能不太成立。
黎初輕輕蹙眉,以為是腿抽筋血液不循環導緻,起身沒什麼異樣就放棄關注了。
穿拖鞋踩到地闆上,發出輕微的啪叽聲,黎初這才注意到,地上濕漉漉的一片,視線沿着水漬往外延伸,是窗戶漏水了。
夏天雨季兇猛,雨水打進屋子裡并不是什麼稀奇事,可黎初盯着窗戶底下沒動。
窗戶底下的牆沿,淺淺敷着一小搓嫩綠,居然是一層青苔。
黎初确定昨晚并沒有見到這植物,牆縫裡也沒有供它生長的泥土,可它就是突兀的一夜間冒出來了。
黎初皺着眉頭把它鏟了,丢進客廳的垃圾桶,他淡淡一瞥,目光再次凝結。
客廳的飄窗一角,窄窄的一道暗綠色,又是苔藓。
不僅如此,廚房的小窗下也有,浴室的通風口也有。在窗戶下、在牆縫裡,還有天花闆的邊緣、門後的縫隙、櫃子的旮旯角落,到處都有。
它們悄無聲息的入侵了他的領地,藏匿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散發出不起眼的淡淡綠意,說不出的古怪。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發生了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