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黎初的眼淚就像失控的水龍頭,嘩嘩的往外流。
尹淼的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快速擡手重新捂住他的眼睛,卻被黎初用力扒拉下來。
“我不害怕,我隻是難受。”黎初哽咽道,他撲過去用力抱緊了尹淼,“阿淼,阿淼……是我的錯,該死的人明明是我……”
他用的勁兒非常大,用力得指節都泛了白,仿佛要化作皮繩,狠狠栓住對方,讓他哪兒都去不了,隻能留在這個世界,留在這個屋子裡。
尹淼是鬼,人怎麼能拴得住他?他倒不覺得疼痛,也不覺得束縛。隻是,黎初的眼淚讓他慌了神。
尹淼一邊笨手笨腳的幫他擦眼淚,一邊拍撫着他的背不斷安慰。
他低頭吻住他的淚痕,舔舐他的眼角,高挺的鼻梁抵在一起,互相厮磨,他在用行動安撫他,告訴他:别哭,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嗎?
黎初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因為明白,反倒越哭越兇,哭到甚至有些抽搐,眼淚都嗆到氣管裡,無法控制的劇烈咳嗽。
尹淼連忙用手按住他的肺部,見黎初呼吸恢複順暢,眼淚還是止也止不住,便用手指在他背上一筆一劃的寫:“不哭”。
尹淼感受到他的背部有些繃直,繼續寫道:“我的錯,你沒有錯。”
寫完這幾個字,修長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有一種沖動的情緒從胸腔裡噴湧出來,他擡起手,一字一頓的描摹:“我喜歡……”你。
最後幾筆還沒落下,尹淼的手指頓住了,他忽然潦草又迅速的寫了一行字,掩蓋住剛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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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能辨别手心裡的字,背上寫字就有點超出他的辨認範圍了。
字的筆畫必須要少,寫得很慢很慢,每一個字停留一秒,他才能依稀辨認出來。
黎初一邊哭得稀裡嘩啦一邊緩慢的辨認了前兩句話,他隻覺得尹淼在安慰他。
到了第三句,字有些複雜,隐約隻分辨出“我”“又”“欠”三個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我是又欠你的了?”,阿淼在抱怨他一直哭?
是啊,本來就欠他的。如果不是他,尹淼怎麼會死?他留着一條苟活的命,還在受害者面前哭得這麼慘,像不像貓哭耗子假慈悲?惡不惡心啊。
黎初的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密密麻麻的疼痛了起來。為自己的虛僞與悔恨,他對不起尹淼。
黎初努力想止住自己的情緒,可眼睛酸澀得要死,眼淚就像開閘的水流,不停的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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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在哭,黎初還留意着尹淼寫字的動作。突然間,他敏銳察覺到對方的情緒有些變化——
原本好好的寫字,忽然筆劃迅速,完全無法辨認,在他背上大幅度的劃來劃去,讓他的脊背繃緊,冒出來許多癢意。
尹淼仿佛是胡言亂語,随意寫了幾句話後,就開始在黎初背上亂畫鬼畫符,有意無意的撓記憶中黎初的那幾個敏感點。
黎初本來哭得很難受,被癢癢撓一邊哭一邊躲閃,難過的情緒也被分散了一些,他把頭埋在尹淼的懷裡,一抽一抽的抖,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最後,黎初忍無可忍的抓住尹淼的手,紅腫的眼睛裡含着兩泡淚,裡頭暗含的情緒從悲傷轉變為氣憤,他道:“你故意的。”
黎初控訴道:“你故意不在我手心裡寫。故意寫在背上癢癢我,還專挑癢癢肉寫字,不讓我哭讓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