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六相聞言稍安,原來是李治硬要李績來,所以李績隻能拖着病體入朝議事了。
崔敦禮多心一問道:“不知司空大人對皇上意欲廢後怎麼看?”
李績略作沉思道:“老臣以為,咳咳咳咳。”李績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連串的咳嗽,然後就聽到内侍監的聲音“皇上駕到”,李治來了。
李治到場,中樞七相齊齊起身迎接,“臣等參見皇上”。
李治道:“各位愛卿平身,賜座。”
大家各自安坐。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褚遂良,上一次留下的褚遂良的問題這一次肯定需要有一個結果。
褚遂良也明白這個道理,于是不待李治開口就自己起身道:“皇上,老臣有一事上奏。”
李治道:“準”。
褚遂良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老臣是來和皇上請罪的。”
李治咽下懸着的一口氣道:“褚大人何罪之有?”
褚遂良慷慨道:“老臣當年隻是略有才學但難言才智卓越,幸得先帝看重,委臣引以重任,老臣無以為報,唯有赤膽忠心,及至先帝駕崩,诏為顧命之臣,臣日夜驚惶,唯恐有負先帝之托,辜負先帝之遺命,先帝臨終前有言,囑托臣等當竭力輔佐皇上治天下事,然臣鬼迷心竅,作弄刑獄之事,以至冤害皇上劉賢妃娘娘,此臣愧對先帝信賴,有違顧命之本分,所以老臣自請皇上治罪,以免臣之過失污潰先帝千古之賢名。”
李治看着褚遂良依舊的慷慨陳詞,就像不是在請罪,而是要大丈夫慷慨赴死,口口聲聲說是赤膽忠心,日夜驚惶,卻是忠心報以先帝,那自己算什麼?說是輔助皇上治世,卻作弄刑獄,隻說冤害了劉賢妃娘娘,對安思定公主卻是隻字不提,有罪卻隻是因為有愧先帝的信賴?說是請罪,隻是因為有違顧命之臣的本分,害怕污潰了先帝的賢名,而不是因為忤逆上意。
好一個褚遂良,好一個先帝的忠臣,嘴裡總是先帝先帝先帝,先帝有賢名,所以就有忠臣,自己沒有賢名,所以不配你褚遂良做忠臣,既然如此,那李治也就不再客氣,冷聲道:“褚大人作弄刑獄自然有錯,劉賢妃冤死也要天道有公義,既然褚大人自請罪責,而褚大人又是熟知我唐律之人,朕想知道唐律中如果處置作弄刑獄之事?”
褚遂良熟知唐律,不然不會在第一次的紫宸殿議事中能以“三不出”反駁李治廢後的“七出”,現在李治的意思就是既然你褚遂良這麼熟知唐律,那你就用唐律自掘墳墓吧,既然你那麼喜歡唐律,那就按唐律來。
這對褚遂良是一種羞辱:你想請罪,我偏不給,你說你錯了,那就按你說的來,你認錯那麼誠懇,肯定不會對懲戒自己的闆子輕輕地放下吧,不然對不起這麼誠懇的認罪,有時候,讓你自己看着辦才是真正的難題。
褚遂良的臉色難看,長孫無忌的臉色也不好看。
一直以來保持沉默的長孫無忌知道自己如果再不站出來褚遂良之事隻怕難有善果,于是沉聲道:“皇上,褚大人受命于先帝,乃奉诏顧命,輔政數年,處置大事,緻使内外安甯,皇上不可不察,現今雖有過錯但不宜過多苛責,再有褚大人已經自請罪責,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所以老臣對此事有決斷。”
李治看着與其堅定的長孫監國還是膽怯的退了一步道:“不知監國決斷如何?”
長孫無忌道:“褚大人作弄刑獄知法犯法,實屬不該,所以臣以為将其遷出長安反思己過為可。”
遷出,說得好聽是遷,實際上就是貶,這也是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商量好的辦法,先把褚遂良貶出去,等以後有機會再回來,這是以退為進的良策。
李治對此心有不滿,褚遂良冤殺劉賢妃的處罰就是貶出長安?自己這個皇上一品賢妃的命也太有點無足輕重了吧,可是李治也知道既然長孫無忌已經“決斷”,自己不願意也要接受了,于是道:“既然監國依然決斷,那就把他遷出長安,不知監國以為遷往何處合适?”
長孫無忌道:“最近潭州時局不穩,老臣以為可以讓褚大人前往潭州戴罪立功,不知皇上何意?”
潭州就潭州吧,褚遂良去哪對李治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中樞七相裡面沒有了褚遂良,也就允許了此事道“可”。
這樣褚遂良冤殺劉賢妃的事就這麼處理完結。
隻是不待其他人開口,剛剛還咳嗽個不停地司空李績又站出來開口發言:“咳咳,皇上,老臣有事上奏。”
李治疑惑道:“司空有話可暢所欲言。”
李績道:“皇上,老臣以為自己身體日漸老朽,已難堪大任,所以老臣今日特來向皇上奉還一物。”說完在自己身後取出一物,是一個長長的木盒,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看到這個木盒的時候臉色大變,因為他們知道木盒中裝着的是一把劍:先帝三分皇權時賜予李績的一把長劍。
隻見李績朗聲道:“皇上,在當年先帝駕崩之時,老臣幸得先帝信賴,诏為皇上的顧命之一,并且賞賜長劍一把,現在老臣身體老朽,難堪重任,所以老臣欲把此物歸還皇上,望皇上成全。”
李治也是顫抖着看李績奉上的長木盒,他自然也知道木盒中放着的是什麼東西,看似長劍,實為三分皇權之一,而且是最重要的兵權,李治哪能不顫抖。
歸還天子劍,就是李績還政于朝的象征。
李績的舉動震驚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