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想到這朝堂上數月來越發緊張的權力傾軋,想到了大太監胡徕逼死趙諄後沒多久,薛氏就開始變賣長安周邊莊園田地,族人們陸續離京。
崔信就是購買京郊一片土地時與薛家二房沒談攏,才被安了個罪名丢進了天牢。
家裡小厮來送藥時曾無意說過,滿長安城,皇室都有不少嫔妃和宗親被困在長安,可薛家上下卻走得幹幹淨淨。
直到現在,他才想明白是為什麼。
秦隽聽到崔信的話,心裡驚駭不已,一時間思緒紛雜如亂麻。
他下意識拿了顆糖含在嘴裡,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心頭疑惑已解,我這趟便不算白來。”
秦隽看向崔信,“崔公子,沒必要心灰意冷,大多事情可以被計算到,但所有計劃裡,人永遠是最難計算的變量。”
他說着,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我就是這局棋裡,最大的攪屎棍。”
崔信不由捂臉,忍不住低低笑起來,“哪有人說自己是攪屎棍的。”
秦隽拖着長腔,慢悠悠嗤笑道,“我也不想啊,誰讓他們好好的人不當,非要去做那臭狗屎呢!”
子硯看看秦隽又看看崔信,不是在問他話嗎,怎麼說着說着,他就聽不懂了?
但不知為啥,看他們兩個的模樣,子硯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秦隽把裝着參片的小荷包解下來丢到了崔信懷裡。
“行了崔公子,就不跟你多聊了,軍機不可延誤,趁那邊消息沒到,我得趕緊回去了,這參片老管用了,又有杜太醫在,起碼能吊你幾天命,撐到事辦完我讓人來接你們。”
崔信收好荷包,“你多加小心,早點來接我,牢裡太臭!”
子硯:“???”
話題跳的是不是有一點快呢?
秦隽想了想,問陸舟還有沒有吃的。
陸舟默默掏出了幾張包好的餅,還有一小包糕點,一袋蜜餞。
這下子硯和南星、川柏兩個小孩都吃驚的睜大了眼,不敢置信他為什麼随身帶這麼多吃的。
秦隽把食物都給他們留下了。
“子硯小兄弟,還有南星、川柏,這幾天照顧好杜太醫、崔公子還有你們自己,不要在城裡亂走,放心,如果事情順利,我會盡快來接你們。”
一直到秦隽和陸舟離開了,子硯才反應過來,呆呆道,“公子,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啊!”
崔信答非所問,“蜜餞給我。”
“哦哦!”
子硯想起來自家公子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連忙把荷包遞給了崔信。
崔信接過荷包仔細看了幾眼,拿起塊桃幹入口品了品。
“荷包上圖樣不錯,繡工着實粗糙,不及本公子半分,咳,這蜜餞還挺甜。”
子硯:“……”
看來公子精神确實是好了許多。
他想起剛剛的問題,心裡還是很疑惑,“公子,您剛剛和恩公在說什麼呀,子硯一句也沒聽懂,恩公他就這麼走了……真的能救我們出去嗎?”
崔信往稻草上一靠,“聽不懂就算了,他很聰明,若他也救不了我們,那我們……”
子硯緊張道,“那我們怎麼辦?”
他賤命一條不要緊的,可公子還這麼年輕,還沒娶妻生子、加官進爵,可不能死在這裡啊!
崔信一手抛了抛荷包,幽幽道,“那我們臨死前還能吃口甜的,也算死得其所了。”
子硯:“…………”
秦隽和陸舟兩人悄悄離開長安,快馬趕回營地。
甫一下馬,秦帆朝着他們跑過來,喜悅道,“公子,那邊有消息了!”
秦隽眼睛一亮,“涼州那邊?”
“正是!”
秦帆把一小卷輕薄帛書遞給秦隽,秦隽打開一目十行看完,眼裡露出一抹笑意。
“秦帆,去叫許屹将軍他們,營帳開會!”
“是,公子!”
“欸你等等,士兵們用過午食了嗎?”
“還沒有。”
秦隽點頭,“那你去夥房通知一聲,從今天中午開始,夥食做的豐盛些,務必讓每個人都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