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淅瀝的朦胧小雨不斷拍打屋檐,雨水順着屋檐向下掉落,滴答作響。
青浔城城樓之上,一老一少相視而坐。
二人之間的桌前的棋盤中,黑白棋子幾乎占滿,黑白棋子相互厮殺,最後結果是黑子勝了半目僥幸勝出。
“少将軍,這些年棋藝漸長。”
老者脊背略有佝偻,身上披着一件深色披風,兩鬓斑白。他伸手撫摸自己胡須,看着自己的弟子棋藝見長,心甚慰。
“不敵夫子。”蔺銘翰垂眸,身子微微彎下。
面對曾經的教導自己多年的夫子,語氣充滿着恭敬。
“漸長的棋藝不止于這棋盤之中。”胡行俞細長的眸子睜開了一縫,目光盯着他手中放下的白子,笑意未減,“聽民之所言,他還未來到青浔城任職,中途遇險是你的人救了他,否則他命休矣。”
胡民之,如今正是這青浔城的新任縣令,胡行俞乃是胡民之的父親,曾經在京都任職為太傅。多年前,胡行俞曾為蔺銘翰的夫子,教導他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
“是。”蔺銘翰并未否認,解釋了緣由,“不少偏遠之地官員與丞相有些聯系,民之這次外派也有我的原因,弟子故不放心夫子與民之的安危,派人跟随以保夫子平安。”
“新帝登基不過幾年,行事作風令人心寒,若無你此次事件,民之也早已有上奏明示陛下之錯,錯不在你。”
胡行俞枯瘦的手撐着桌子欲要起身,蔺銘翰見狀起身扶起夫子。
緩步邁向門欄,蔺銘翰順着夫子的視線眺望城外環繞的山丘之景。
細雨朦胧,半山腰之上白霧雲繞,看不清山林之景。
胡行俞聲音緩慢,語氣低沉卻如寺鐘沉吟,卻帶有憂傷。
“如今遠離朝堂紛争,雖心有不甘,但是如今想想,或許不為一種好事,老朽曾與舊友約定,如今舊友已無法赴約,老朽也想不留遺憾。如今你身處朝堂,你與蔺将軍同樣位居高位,你們需小心那些陰險手段。”
“弟子明白。”蔺銘翰點頭應答,繼續道:“弟子其實此次前來還有一事,我查到柳家的漏網之魚逃到了此處,陛下讓我捉拿逃犯,但我派來的人皆已經失去聯系,我不放心所以親自來。”
“殺雞何須用牛刀。”胡行俞冷哼,“你許久才回京一次,這陛下許是想讓你看看他這些年為你辦的那些糊塗事。”
“這些事情,弟子到時候會處理好。”
二人的話都點到為止,卻不言而喻。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蔺銘翰撐傘欲要送胡行俞回府休息,胡行俞剛剛登上馬車,李閩便帶人找到蔺銘翰。
“公子。”李閩将當鋪贖回的玉佩遞到蔺銘翰的面前。
蔺銘翰認出了這枚玉佩,詢問道:“東籬現在在哪?”
李閩搖頭,将今日之事說明,并将自己得知的結果告知蔺銘翰。
“據老爺爺說,多日之前聽見屋外動靜,等他出來時,看見有身影逃離,這枚玉佩就是當時留下來的,據他描述,他廚房東西被翻的亂七八糟,想來東籬是與人打鬥之時留下的。”
蔺銘翰聽完并未說話。
李閩繼續說:“玉佩之重要東籬必不會如此粗心大意。”
“東籬想必暴露了。”蔺銘翰聲音低沉,“東籬那時候想必無法立即出城,必定會在一處地方落腳留下線索。你先送夫子回去,将這件事告訴胡縣令,加派人手過來尋。”
“屬下先行,讓人先帶公子去。”
李閩知曉蔺銘翰的命令是何意,将手中的傘遞給少将軍,遮擋飄斜的小雨,告訴随行的衙役将公子去将要去的地方,自己則跳上馬車,準備送馬車中的胡行俞先行回胡府。
“等等。“
馬車即将行駛離開,馬車内的胡行俞伸手掀開了車簾,眯起眼睛微微睜開,原本他披在身上的披風被解下遞了出來。
“披上你的披風吧,早些回來。”
胡行俞沒問他突然離開的原因,隻是将披風遞出,這是剛剛站在風口時蔺銘翰為夫子披上的。
蔺銘翰沒有接過,隻道這披風本就是為夫子帶的。
胡行俞看着逐漸遠去的背影,又想起了這一路而來百姓的所聽所聞。
“那蔺少将軍真不是個東西,好名聲都給自己敗光了,變成了個萬人唾棄的人。”
“害人家破人亡,真不是個東西!”
“如今誰人不知,如今的皇帝就是個傀儡,真正掌權的是那個蔺少将軍,挾天子以号令諸侯嘛。”
從京都一路而來,越偏遠的城鎮對于蔺少将軍的認識與評價皆為如此。
這謠言如今口口相傳,若不加以制止,對于蔺銘翰來說,未來不堪設想。
民意不可失。
......
之後的兩天依舊是陰雨連綿的天氣,席嶼沒能等到李鐘立的回來,要不是董琅信得過林正的為人,席嶼都覺得董琅會将他們掃地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