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轉移衆人的注意力之後，他獨自來到裡德爾面前。

“我注意到你從未施展咒語。”

他壓低聲音，知道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沒人關注他們。

“不想出風頭嗎？”

“……”

裡德爾無言地側頭看他，那雙慣有壓迫力的眼睛裡竟透出一絲無奈。

他輕歎一聲，撓了撓牡鹿的下巴，示意它退後，重新舉起魔杖。

哈利隻下意識地緊張了半秒，便見他閉上眼睛，微微醞釀着。

“呼神護衛……”

聽到這個咒語從他口中念出，連哈利也忍不住發自内心地好奇，裡德爾究竟會召喚出什麼。

很顯然，這麼想的不隻他一個，因為坐在裡德爾另一側的塞爾娜也停下了練習，悄悄側目等待。

銀色的氣體不斷從杖尖湧出，在兩人面前形成一團銀色霧氣，越來越龐大，卻絲毫不見停下的趨勢，很快将兩人周身都圍繞了一圈，仍在不斷向上向外擴散，最後形成了一片小型雲霧，籠罩在教室上空。

原本熱議着赫敏的守護神的人們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望望天，又順着源頭，望向哈利和裡德爾。

“沒有騙你，”裡德爾放下魔杖，不知是放完了，還是想到此為止，輕聲說，“我确實召喚不出守護神。”

哈利望着上方遮天蔽日的銀色雲霧，一時啞口無言。

有人弱弱地說出了大家的心聲：“雖然不是守護神，但怎麼感覺也很厲害……”

于是有人附和：“這樣也可以驅散攝魂怪吧？”

“你說和守護神相比，哪個厲害，哈利？”

室友迪安直接熟稔地喊話問道。

哈利深吸一口氣，剛準備回答，就聽到裡德爾冷淡的聲音：“當然是守護神厲害，這隻是些不入流的半成品。”

他斜睨着提問的方向，隐隐斥退了紛擾的亂議，熱鬧的聲音明顯減弱了。

“……”

哈利心中五味雜陳，更靠近一步，單手撐在桌邊，擋住了裡德爾和衆人的視線通路。

“從來沒有過成型的守護神嗎？”

裡德爾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哈利取代自己的視野主體，擡眸一笑：“從來沒有。”

這代表什麼，沒有人比哈利理解得更深刻。

隻有真正的、能抵禦恐懼的快樂才能形成守護神。

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被一個賞心悅目的微笑揪住心髒，感到疼痛。

或許國王十字車站的嬰兒啼哭能與之相比，盡管它們毫無相似之處，可此刻在他心裡完全重疊。

“再試試呢？”

他近乎渴望地說。

“使你快樂……使你高興的事……不是那些複雜的，遙遠的概念，隻是簡單的，看得見摸得到的……喜悅。”

裡德爾深深地看進他的眼睛，漆黑的瞳眸深處顯露出點滴猩紅，如同刺入腦海的攝神取念，哈利不知自己是否被看到了大腦，但他此刻并不在意，或許他們想到了同一個畫面——

在一切混亂的終點和起點，那隻在白色霧氣裡顫抖着伸來的赤紅色嬰兒手臂，他最終接住它的觸感……輕柔，如雲朵一般……他看着他從殘破的嬰兒靈魂一點點長大，變成精緻漂亮的小男孩……

在治愈的過程裡，那段以他的祈願為基石的生長裡，是否曾有過一點點重獲新生的喜悅？

裡德爾眼底的猩紅濃郁起來，在它徹底翻湧出來前，猛地閉上眼睛。

深吸一口氣，他擡起魔杖，諷刺地想，連索命咒都沒這麼慎重地準備過。

“呼神——”如果有人足夠敏銳，會發現他甚至破天荒地卡了一下殼，“護衛——”

紫杉木杖尖噴湧出銀色的氣浪，如同海邊澎湃的潮汐，比剛才更迅猛地充滿了教室上空，仍在源源不斷地填充着，将兩人周身都籠罩在銀色的雲霧裡。

“你可以的，湯姆……”哈利的聲音如霧氣般輕柔，連他自己驚訝，原來自己可以發出這樣的聲音。

可它就那麼發生了，像福靈劑的啟示。

“我知道你一直能得到想要的東西……隻要你想，隻要你要……就一定能做到……”

教室上空的雲霧已經蒸騰如仙境，随着哈利的鼓舞，愈發向中心凝聚，濃郁得隐隐顯出些形狀來，但它們實在太多，又在源頭不斷補充着，總是雲遮霧罩，看不出最終定型。

不知不覺，已經沒有人在練習，甚或說話了。

所有人都凝視着上空，等待着一場大型奇迹的誕生。

“現在……想一些更長久的快樂吧，湯姆……”哈利也望着雲霧翻湧的中心處，感受到它的瓶頸，更添一把柴，“能讓你忘卻痛苦和不甘的事……”

這回，他隐隐聽到若有似無的冷笑，然後是陰森的，熟悉的嘶嘶聲。

【沒有，波特。】裡德爾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野獸般盯着哈利，唯有兩人之間的銀色雲霧退開了，使那目光暢通無阻地穿透進哈利的眼中，【從沒有快樂能讓我忘記痛苦和不甘，隻有憤怒可以。】

如同一盆冷水潑下，上空的雲煙盡數跌落，衆人如墜迷霧深處，分辨不清周身半米，隻能聽到零散桌椅碰撞的聲音。

哈利回過神來，已經被放倒在冰冷的桌面上，裡德爾的臉近在咫尺，眼睛裡全是赤紅的焰色。

【如果這是你的預謀，我得稱贊一聲，非常高明。】

和他的神态相反，蛇佬腔的話語十分輕柔，卻絲毫不減陰森。

【你幾乎要得逞了……可惜，如你所見……我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