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瑤打了個哈哈就敷衍過去了,反正她求的也不是什麼王朝龍脈,隻不過她的對手在查,如果有情報就跟一跟罷了。二人很快就到了一處别苑,會稽一年内擴建了不少,自從項梁誅殺會稽郡守,這一帶基本上由西楚軍團掌控了。她離開桑海也有幾日了,也不知少羽來沒來與他們回合。
别苑不至于富麗堂皇卻有足夠的空間,看來是将流沙所有主要成員都安排在此了。衛莊推門而入,她老神在在地跟在後頭,很快裡面迎出一人,白瑤并不認識此人,是個丫鬟打扮的女子。
那女子朝衛莊微微颔首,随後目光落在她身上時有些驚訝,“衛先生,這位姑娘是?”
白瑤出現在此确實不尋常,但此人若是流沙衆倒也不至于如此驚訝。白瑤想不出什麼身份的女人會被安插在流沙别苑,而且還敢堂而皇之地質問衛莊帶回來的人是何身份。
衛莊掃了她一眼,神色不悅地說:“張良讓你來此不是為了問這些無關緊要的。”
女子立刻行禮退下,白瑤觀此情形微微一挑眉,這人是張良安排的?他與流沙不是一衣帶水,何必幹這些費力不讨好的事。
衛莊進了書房,她想了想跟進去用隔音的陰陽術封住室内,“張良最近是不是又在準備什麼‘大動作’?”
“這似乎與你無關。”衛莊展開桌案上的圖紙,用墨氤氲了筆尖在上面勾勾畫畫,白瑤湊近了一看,竟是會稽的詳細地形。
她差點忘了,衛莊的畫工很好,雖然不知那些個畫風花雪月如何,但地圖繪制卻足夠精準,當時在韓國他可是憑借離開新鄭的一年時間就繪制了韓國各區域的精确地圖,還制作了兼具保密性的雙層羊皮圖紙,記得姬一虎還不會看,她特意教過一次的。
白瑤分寸感很好,既然衛莊帶她來,又不避諱她自己的行事,有些查一查就知道的還是讓夜幕跑腿的好,“也對,别苑還有空房嗎,我在會稽沒熟人,借個住處?”
衛莊放下筆仔細審閱方才畫過的地方,頭也不擡地說:“後院有廂房。”
白瑤應了一聲,出去順手給衛莊帶上門一路順着石子鋪設的小路四處走走,轉夠了才去後院。方才書房的位置在前院,也是大門正對的院子,前院左右分别用月亮門隔着左右兩個小院,她雖然沒進去,但看房屋格局,應該也是住處,左右院内設施完善,應該是最大程度上保證中間前院的人數最低。
後院其實跟左右院布局基本一緻,頂多就是住處房間略大一些,她推了好幾扇門裡面都無人居住,隻有正房裡有衛莊的大麾,想來是他的住處。白瑤想了想就推開離正房最遠的一扇屋門,衛莊一向不喜與人同出入,又不能讓她跟流沙殺手住一起,她自己也比較自覺,老老實實地能避則避,不敢惹人家心煩。
自從幾年前接手了阿嬰,她的金庫就變得異常充裕。夜幕早就不做殺人越貨的勾當,沒什麼收入隻能靠她跟顔路合資的天香閣,但酒樓不好賺錢,還要用來支撐夜幕,基本上捉襟見肘。
但幾年前她去公子府跑了趟腿,輕輕松松賺得黃金百兩,黃金這些年時局動蕩可是越來越值錢,當初的百兩都被她收在百越錢莊,這幾年實際價值也翻了一番,王公貴胄還是有錢啊...
想起阿嬰那孩子,白瑤就想起前幾日胡亥登基之前漠北傳出的消息:公子扶蘇與大将軍蒙恬意圖謀反,中車府與李斯和案調查後證實罪行,賜毒酒給扶蘇,蒙恬斬首。
明眼人都清楚,嬴政基本已經宣告病危,是誰傳的旨意大家心知肚明。李斯先前與扶蘇交好,卻在背地裡當着羅網的上司,中車府趙高為他馬首是瞻,現在牆倒衆人推,耿耿忠心的大秦忠臣啊,也成了屠戮皇子的惡鬼。
白瑤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郁郁蔥蔥的庭院,她勸過扶蘇三次,溫潤仁厚的公子殿下但凡懷有一點點野心,也不至落得如此下場。
第一次是在兩年前的漠北,她借故離開墨家親自動身前去以夜幕之主的身份會見扶蘇,帝國公子卻隻請她守好阿嬰一個孩子,此外之事一概不談;
第二次是在鹹陽宮,高漸離雪女借嬴政壽誕行刺的當日,鎮守漠北日久的長公子風塵仆仆地回來,她以天機官的身份,以祈福為由十裡長亭迎接扶蘇,那日風很大,她的面紗不小心被揚起,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扶蘇看到了她的真容。以帝國公子的記憶力應該不會忘記一年前的會面,她以祈福之禮施法時偷偷将整理好的情報丢進扶蘇的衣袖,卻被扶蘇又拿了出來,偷偷遞還給她,在場那麼多眼睛,氣的她直接點火把一疊帛書燒成火花,一把灑在地上,事後被嬴政問起,她還當着他的面又表演了一番;
第三次是在青龍計劃結束後,她蘇醒得知嬴政病重,立刻飛鴿傳書漠北,卻隻得到一封回信,信上簡簡單單幾個字:所托所求,皆以足夠。
實在很難想象,一邊是十八世子機關算盡地将自己的親皇兄一步步推到懸崖邊緣,費盡心思的構陷;漠北的長公子卻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除了他自己的命運。
白瑤曾不止一次地感歎,生在帝王家對扶蘇而言,便是生之即死,是束縛于深淵的雛鳥,永遠無法逃離黑暗的命運。
白瑤用一下午簡單置辦了她在會稽的生活所用,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把藥材、衣物還有零食買齊全,又問了别苑有沒有三餐,那個被衛莊遣走的女子又回來了,白瑤就跟她詳細問了問。那女子雖然對她稍有戒備,但她問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就都答了。
黃昏時,那女子親自送了晚膳過來白瑤房間,白瑤開門時順便問了一問,“姑娘如何稱呼?你是張良安排在此的,想必也是值得信任之人,今後有些小事還得麻煩姑娘幫忙。”
女子點點頭,“小女子單名一個淑字。”
見她不打算說姓氏,白瑤混墨家那些年也為了免那個“衛”字,多年以血衣堡舊姓自稱,亂世女子的身不由己大多相似,她也沒深究,就點頭答:“那淑兒便叫我白姑娘吧。”
淑兒點了點頭,轉身就看見剛進後院的衛莊,立刻低頭行禮。衛莊面色不佳,視線直接越過她,如同兩柄利劍一般釘在白瑤臉上。白瑤一哆嗦,心說又哪裡得罪他了,接了淑兒的晚膳跟衛莊點了個頭就關門回屋了。
她關門後,衛莊掃了淑兒一眼,冷冷地問:“你方才在問什麼?”
淑兒白天剛被衛莊賞了黑臉,這會直接和盤托出,“白姑娘問了些别苑的事,都是些跟三餐浣洗有關的瑣事。”
衛莊冷着張臉回自己屋了,淑兒這才偷偷松了口氣,等吓軟了的腿能走路了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