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瑤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衛莊後面招搖過市,她也不聒噪地問這問那,什麼都自己看,老老實實地跟着衛莊回了帳篷。
帳中間是剛推了一半的沙盤,白瑤看着它,又回想起當初燕趙聯軍來襲,她在南方戰線度過的那段時光。
那之後竟然過了十多年。
衛莊整理好屋子和被褥給她騰了個地方出來,回過頭白瑤一臉呆愣地看着沙盤。
雖然多少猜的到她在想什麼,衛莊還是把她的思緒掐斷了,“一會還有練兵,你如果有時間就好好修整,不要四處亂晃。”
白瑤從回憶裡回過神,朝衛莊點了點頭。衛莊看她一臉大夢初醒的樣子,掀帳簾出去,留給她一個追憶往事的環境。
白瑤相當感激,但比起追憶,現在确實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盤算一件事。
大概在屋裡坐到中午,有人過來送午飯,她才從裡面應了聲,“請進。”
有人掀簾入帳,将午飯放在桌案上,然後一片安靜。
白瑤對氣息的感知很敏感,來人并沒有走,她心生警惕,内帳與外面隔着一道布帛織成的屏風,隻能大約看見一個颀長的身影伫立在桌案邊上。
從她的方向看不到那人面容,隻能邊繞過屏風邊道:“衛莊這個時間應該在練兵場,如有要事去找他便可。”
那人微微一怔,開口道:“屬下是給...白姑娘送飯的。”
給她?白瑤心裡一樂,看來是衛莊跟廚房說了添她一碗飯,“如此,真是有勞了。”
繞過屏風,桌案前居然是一個未着甲胄的身影。
這在軍營裡可不常見,白瑤目光落在桌案的午飯上,這菜...洶湧的記憶如潮般湧入腦海,她怔了怔。
“...王徵?”
來人終于擡起頭來,對上視線的一刹那,二人心中都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
王徵如今風華正茂,當初姬一虎将他扮成伶人時他還未弱冠,算年紀,現在也還沒到不惑,隻虛長自己幾歲。
相比于少年人柔美溫順的模樣,如今的王徵眉清目秀,眉宇間卻多了一股果決,他見到白瑤先是一愣,随即瞳孔深處閃爍着驚異的光。
王徵輕歎一聲,笑道:“聽士兵說來的是大小姐,我還當是認錯,原來真的是。”
白瑤撓了撓頭,突然想起什麼,問道:“若你還在這裡,張三呢?”
王徵微微一笑,“就知道大小姐比起我來,更牽挂那塊木頭。他在練兵場那邊,大小姐知道的...他這人固執的很,這些年一直說,血衣堡的兵,不能交給外人練。”
白瑤看着王徵早已比記憶中寬闊的肩膀,心裡一熱,“難為你們了,早知你們如此執着...當初,或許我就不會将血衣堡交給衛莊。”
她很自責,想當初率軍南征,那碩碩戰功不是因她有多精明,而是銀甲軍作為一柄威力巨大的殺器,即便交給她一個兵法心術并不成熟的孩子揮舞,也會有很大的破壞力。
但自己當時為了救衛莊,卻将格外鋒利的劍留在他人手中,後來因為劫獄死罪,她又再一次将他們抛棄在了沒有血衣候的血衣堡内,沒有任何安頓,從此天各一方。
王徵看着與他記憶中别無二緻的女子,依舊是那一身偏向江湖人的打扮,不愛梳繁複發髻、多半青絲披在腦後的樣子,唇脂粉黛比尋常女子淡,卻很愛仔細勾畫眉眼,樣貌更加柔美,氣息靈動如故。
這些年沒有我們在身邊,大小姐也過得不錯,當真是太好了,王徵微微松了口氣。
況且...他一轉眼,大小姐跟衛莊何時這麼親密了?
這可是衛莊的帳,大小姐來了說住就住。
白瑤依舊深深陷在自責中,不知十年未見的王徵目光已經從驚愕轉變為揶揄、再轉變為欣慰。
王徵眯眼,這倆人以前不是水火不容麼,大小姐可是見了那尊黑面神就腿抖,看來這些年他錯過了些很有趣的事啊。
飯後,王徵帶白瑤去練兵場,不在訓練時間的人開飯要比練兵場裡的早一點,正好他們吃完練兵場那邊就散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兵器架附近隻剩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坐在那擦拭長槍。王徵一揚下巴,示意白瑤那個就是張三。
他們正要過去,衛莊從練兵台下來朝張三走去,見他走過來,張三看了他一眼放下長槍點了點頭,“衛老大。”
衛莊看了眼他手中的長槍,“你原先的主子回來了。”
張三微微一怔,随即點了點頭,“十年前我便同衛老大說過,銀甲軍的統帥,隻有大小姐一人。”
衛莊蹙眉,“因為調兵虎符?”
血衣堡的傳說他查的透徹,傳說血衣堡威力巨大的銀甲軍并不聽王命調遣,隻有擁有調兵虎符的人才能号令銀甲軍。
但沒有人說過調兵虎符的樣子,當初流沙翻遍了血衣堡,也沒有找到類似虎符的東西,使得他一度認為,虎符被那丫頭帶在身上。
但她重傷那時,衛莊曾問過端木蓉,白瑤是否有什麼從不離身之物,端木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個連劍都能經常忘帶的家夥,能有什麼從不離身的”,他深以為然便沒有繼續追查下去。
可現在情勢不可兒戲,畢竟是籌備多年的計劃的計劃,最好不要在她身上出現纰漏。
張三這次卻一反常态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按照以往他對這個問題一向諱莫如深,銀甲軍幫助韓王複韓,隻是他報答流沙多年的照顧而已。
“...并非如此,血衣堡虎符早已不重要了。”張三看着斑駁的槍身,“大小姐厭惡戰争,銀甲軍早該從世上消失。若有一日韓王擁有足夠自保的護衛,還請衛老大允許我們離開。”
衛莊沒料到是這個回答,他以為張三多年以虎符為由拒絕他統帥,是因為血衣堡虎符其實是留着血衣堡血脈之人,現在那丫頭出現,他們早該有所動作。
...原來是因為這個。
此時風向一變,一股幽香淡淡地傳入衛莊的鼻腔,他轉頭果然看見不遠處自以為鬼鬼祟祟的白瑤蹲在兵器架後頭。衛
莊無語地蹙了下眉,“你都聽見了還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