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現在有些正視這個号稱墨妨的人了,他從呂不韋手中接管羅網,那是花了多少的心思才培養起六劍奴,可即便這樣,天殺地絕,殺字及以上有多少人始終認為六劍奴不如當年的玄翦。
墨妨抱歉地笑了笑,“讓你手下可輕着點兒。”
二人話語間六劍奴與單雲姬一虎二人連過十數招,即便享受着作弊的待遇,二人也有些吃力,墨妨看出了這一點,打了個響指,“還得請你幫他們一下。”
隻見她身後出現一個灰衣劍客,趙高極其熟悉那種感覺,正是六劍奴與他如影随形一般,灰衣劍客站在墨妨前面,似乎并不打算在三十招結束之前出手。
墨妨站在他身後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問:“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白瑤?”
玄翦沒有回答,卻勝似回答。
墨妨自讨沒趣,心說怪人還得怪人磨,當年要是自己,絕不會收服玄翦這麼多年,白瑤那個行事不着套路的家夥對上這種怪人,才有這多年的默契。
趙高死死盯着灰衣劍客,從他一出現時六劍奴的反應可見确是玄翦,“墨閣主潛龍在淵多年,羅網從未放棄對玄翦的搜索,得到這樣一柄威力巨大的兵器,是如何做到雪藏不用的?”
墨妨翻了個白眼,雖然她也覺得白瑤得玄翦不用是蠢,但一樣的話她說得,趙高算什麼東西,“反正你也走不出這裡,就别想那些沒用的了。”
她看着面前進一步擴大的戰局,通道中身影騰挪,刀光劍影大作,吉光片羽之間兵刃相交之聲不絕于耳。
她最清楚白瑤的性格,做到這一步必定毫無懸念,通道中過了一柱又一柱香,從旭日初升到夕陽西斜,平整的宮牆幾乎毀成斷壁殘垣。
趙高始終不願相信,多年盤踞在七國背後的羅網會被當年那個假死的小丫頭逼到這一步。他從懷中掏出魚腸劍,銀光一閃,白劍玄翦轉瞬間割下了他握着魚腸的那隻手。
“誅滅羅網,天香閣就會成為下一個衆矢之的!”趙高按着止血血位咬牙道,“我們可以合作!”
墨妨打了個哈欠,看到斜陽已經滑落到宮牆外了,“别急,很快就會結束。”她朝玄翦丢了個眼神,以黑白玄翦的實力怎麼會拖到現在,不過是多年不見對手,武癡犯了。
夕陽垂入地面,最後一絲餘晖落在緩緩推開的宮門上,禁軍見到的是一個女人,戴着面具的女人,手無寸鐵地從門中走出來,身後背影狹長地覆蓋了宮牆内的瘡痍。
“你們可以回去交差了,如果陛下需要懸屍示威可能不太行了,問問他懸首行不?”她緩緩走遠,裹挾着灰塵和血痕的手帕随着晚風在空中飛舞,緩緩落在趙高胸口的魚腸劍上。
通道中隻有一具屍首,禁軍在斷壁殘垣之間又翻出幾隻右手,不多不少、剛好六隻。
三日後,百越劍谷的熔爐重啟,七柄劍緩緩融于其中。
單雲叩開白瑤的門,遞給她一封信,白瑤撐着身子坐起來看了看他手中的信,拆開讀罷輕歎一聲,“都結束了。”
單雲點點頭,“羅網如今群龍無首,叛軍和其他勢力會替我們清理幹淨。子嬰發布诏令,是他賜死了趙高,不會有人質疑。”
白瑤點點頭,神色落寞,“這麼多年過去了,好像,我隻是做了個好長的夢。”
“當年的羅網橫貫七國王室把控朝綱,現在竟然也如此落幕,這世事啊...”白瑤說話間,玄翦給她端了碗湯藥進來。
姬一虎靠在窗邊道:“既然報了仇,你就幹脆封了劍谷算了。”
不得不說,姬一虎的直覺其實最靈敏,第一時間覺察到白瑤不會就此不再插手江湖中事,白瑤苦笑道:“蒼龍七宿還沒個結果,流沙...”她看向窗外,不做聲了。
姬一虎不知怎麼勸,瞅了瞅單雲,心說你心眼多,你說點啥。
單雲瞪了他一眼,這次不同,他多少知道阿瑤對那個衛莊有些上心,按照衛莊的個性,這次天香閣大放異彩,絕不可能善罷甘休,他們之間,恐怕不會再向從前那樣了。
“流沙不會輕易對你出手,”一直默不作聲的玄翦說,“既然還有事情沒了結,就去解決了再談其他。”
白瑤看着玄翦,這麼多年了,玄叔還是這樣,“自然不會出手,隻是後面的事牽扯之人太多,墨妨當時投靠二世,殺了那麼多門派弟子,唯獨這件事絕不會善了。”
“對了,漁叔那邊近來可有吩咐?”
玄翦道:“他說你解決了多年心腹大患,可以過得自由些,出了事有他兜着。”
白瑤仿佛回到十四歲的血衣堡大小姐,當年滿臉淚痕地找到那艘載着月色的漁船,蓑衣客明明說了不該随意出來見他,卻還是在她身後一站就是十多年。
“嗯,我累了,再好好想想。”白瑤垂眸道。
單雲推着姬一虎出去了,玄翦側身放進來那隻在門外一直啃窗框的敗家玄虎,也出去了。
剩下白瑤靠在床頭手裡端着湯藥發呆,阿玄虎頭虎腦地趴在塌邊,腦袋搭在她手邊,隻要白瑤動動手指就能碰到它,一雙虎眼濕潤地看着白瑤。
白瑤無聲地一口口喝完湯藥,明明是恢複氣血的藥,她卻覺得嘴裡都是苦的。
趴在邊上的玄虎感覺白瑤抱了過來,微微昂起頭讓她摟得緊些,玄虎皮毛不那麼厚,阿玄很快感覺腦瓜頂濕了。
它記得的,當年在那個山莊裡醒來後,也是這樣的。
阿玄隻是老老實實地跪趴着,白瑤抱着它無聲地啜泣着,院外方才幾個走出去的人都站在那裡。
“她還是有些後悔,畢竟隻是憑時運滅了羅網。”單雲低聲道。
玄翦側目看着院中,“這是唯一的機會,她永遠沒有機會手刃仇人,這一點想必她是最清楚的。”
“她知道?”姬一虎反問,“那跟着你學那麼多做什麼?不為了親手做個了結?”
玄翦難得沒有立刻回答,“那個時候她能做的就是别停下。”
姬一虎想不通,血衣堡被滅又不是她的原因,何必給自己那麼重的擔子?
單雲見他那一臉無語樣,準是又在腹诽阿瑤,“别想了,延年益壽。”
這虎子可忍不了,轉頭就跟人厮打在一處了。終于逮着機會跟單雲幹一架了,玄翦默默往後靠了靠,給他們騰夠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