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冰幕畫面定格在春光乍洩的台詞上。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演出正式開始。
由上百位演奏家組成的管弦樂團開始演奏張國榮經典曲目。
整場演出，葉一言和姜哲都安靜地聽着，二人沒有做出任何交流。
演出結束後，葉一言和姜哲随着人群一起退場，回到車裡，各自沉默。
葉一言率先打破僵局，“陪我去喝一杯吧，現在才九點半剛過，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
“随你。”
葉一言把車開到CBD天空花園地下停車場，然後帶着姜哲上了頂層。
她帶姜哲來的這家酒吧叫「夜色」。
「夜色」店面很大，整體裝修華麗氣派，京城絕美夜色在這裡可以盡收眼底。
姜哲走進「夜色」發現店裡除了一個bartender就沒别人了。
她問：“你不會包場了吧？”
葉一言答道：“沒有包場，今天暫停營業，因為我是老闆。”
姜哲自嘲，“好吧，我還是格局小了。”
葉一言沒搭話，帶着姜哲在窗邊坐下。
這個位置可以把整個CBD晃眼的霓虹當做飲酒背景。
二人都脫下外套後，葉一言開口詢問：“你能喝酒嗎？想喝什麼？”
“我沒有喝酒的習慣，但是也可以喝點，我先來個金湯力吧～”
姜哲點了一款普通的雞尾酒。
葉一言招來bartender。
“一杯金湯力，一杯威士忌酸，還有上次我開的那瓶蘇格蘭威士忌，開一支香槟放冰桶裡，然後小吃你看着弄點吧，不要太油膩的。”
點完單，bartender撤到吧台去搖酒并準備小吃。
姜哲望着吧台方向感歎，“你點酒跟我點菜一樣。”
“嗯，愛好不同。”
葉一言掏出香煙，問：“介意嗎？”
“你抽吧，沒事。”
看着葉一言自然的吸煙動作，姜哲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上大學。”
姜哲又問：“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喝酒的？”
“成年後。”
姜哲突然沉默。
葉一言看姜哲無話可說，她輕笑一聲問道：“怎麼，你看不慣别人抽煙喝酒？”
“沒有，我沒那麼無聊，這又不是什麼值得上綱上線的事情。”
葉一言這邊煙霧缭繞，“那你平時喜歡幹什麼？”
“我沒什麼特别喜歡的事情。”
葉一言往煙缸裡彈煙灰，“現在還喜歡自己做飯麼？”
“做，談不上喜歡，隻是習慣了。”
對話進行到此處，bartender推着小推車走過來。
bartender把兩杯調酒、威士忌、威士忌杯、香槟、冰桶、香槟杯、還有小零食依次擺上桌。
bartender給二人倒了兩杯香槟，然後撤離。
葉一言舉起香槟杯，“碰一下嗎？”
姜哲沒有矯情，舉起香槟杯輕輕地碰了一下葉一言的杯子。
然後，她平靜地說：“生日快樂。”
“謝謝～”
姜哲喝了一口香槟，又開始一口接一口喝金湯力，明顯是在轉移注意力。
葉一言看着姜哲，問道：“我讓你很不自在嗎？”
姜哲沒有馬上接話，而是先把自己面前的金湯力一飲而盡。
接着，她問： “你這個威士忌可以給我喝點嗎？”
葉一言笑了起來，“為什麼不能？”
她給姜哲倒了一點點威士忌。
姜哲盯着杯子，“還要，再多點，你倒半杯。”
葉一言聽到這話雖然驚訝，但她還是随了姜哲的意。
姜哲端起威士忌飲了一大口，整個嗓子都在冒火，臉上表情扭曲。
葉一言無奈地把零食往姜哲面前推了推，“你喝這麼快幹什麼？有人催命嗎？吃點零食。”
姜哲沒有吃零食，而是選擇喝了幾口冰水先緩一緩。
然後，她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她說：“沒錯，你讓我很不自在。”
葉一言并不惱火，“那說來聽聽呢？”
姜哲此時臉紅紅的，覺得渾身燥熱。
“因為你是大明星，而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所以我不自在。”
葉一言做出無辜的樣子。
“是嗎？我現在看起來不像大明星吧，更像是一個很帥的男的～”
姜哲看到葉一言聳肩，再看看葉一言今天的這個造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作祟，她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問道：“葉一言，你平時也這麼幽默嗎？”
葉一言又聳了聳肩膀，“不知道，你要去問方明月。”
姜哲順着話題問：“你跟方明月什麼時候認識的？”
葉一言邊回憶邊答道：“拍第一部戲之前就認識了，算起來應該是大二的時候。”
姜哲飲了一小口威士忌，“那她是怎麼成為你的經紀人的呢？”
“她那個時候去學校發展藝人，看中了我想簽我，其實當時有很多公司都想簽我，但我對簽公司這件事情比較排斥。方明月連續在學校堵了我一個月無果，突然有一天她跟我說她已經從公司離職了，從現在開始她可以免費做我的臨時經紀人，她可以替我出面回絕一切我不想接觸的人和事，這樣我就不用每天被别的公司騷擾了。”
“還可以這樣？所以你就答應了？”
姜哲在心裡感歎方明月真是個狠人。
葉一言微笑，“嗯，答應了，雖然她當時是有點離譜，但是并不讨厭。”
她面前的威士忌酸和香槟杯已經見底，她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然後學着姜哲的樣子，飲了一大口。
“你跟lulu怎麼認識的？”
姜哲答道：“我在廣告公司做客戶執行的時候認識的，那個時候做一個品牌的項目，她是品牌方請的攝影師。”
“你們關系好像不錯。”
姜哲握着酒杯，雙眼放空，“是的，她是我在京城最好的朋友了。”
葉一言話鋒一轉，“你為什麼改名叫姜哲？”
“張叔的一個遠房親戚姓姜，這樣比較不容易被查到。”
“原來是這樣。”
葉一言微笑，“但我還是喜歡叫你阿哲。”
姜哲悶悶地說：“随便你。”
二人聊天的時候，姜哲不知不覺間已經把半杯威士忌喝完了，她朝着葉一言遞杯子，示意續杯。
葉一言看着已經微醺上頭的姜哲，有點猶豫要不要給姜哲倒酒。但轉念一想，還是給姜哲續了杯。
姜哲又灌了兩口威士忌，她的眼神已經開始迷離。
她盯着葉一言的臉，問道：“葉一言，你到底想幹什麼？”
葉一言看着姜哲，她的眼神仿佛要把姜哲看穿。
她答道：“我想幹什麼，難道你不知道？”
姜哲直視着葉一言的眼睛，“我不知道。”
葉一言盯着姜哲的眼睛，突然笑得很危險。
“你二十歲的時候不知道，現在三十二歲了，還不知道？”
姜哲倔強對視，“我不知道。”
葉一言保持着侵略性笑容。
“那你猜一猜，我想幹什麼。”
姜哲賭氣問道：“我猜了然後呢？”
“然後算一算成年人該算的帳。”
葉一言說完就把杯中酒飲盡。
姜哲看着葉一言挂在臉上的邪魅笑容，看着看着這笑容在她眼前出現好多重影，她知道自己醉了。
醉倒前，她用僅存的意識吼了一句，“那你弄死我吧！”
然後撲通一聲趴在了桌上。
她今晚是故意喝醉。
因為她覺得自己在清醒的時候面對葉一言實在是太難了。
她有多想見到葉一言，就有多想逃離葉一言。
這種想逃又想留的折磨讓她精疲力竭。
這份矛盾無法傾訴，難以被任何人理解，是一個死結。
方明月走進「夜色」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場面：姜哲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葉一言坐在對面盯着姜哲一動不動。
她看着桌上的幾個空杯子驚呼，“我的天！這是喝了多少？”
葉一言冷靜答道：“她喝了兩杯威士忌而已。”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喝酒當喝水啊！”
方明月吐槽完，又問：“怎麼着？我給送回去？送完她再送你？”
葉一言依然保持冷靜，“不用，我也去遠洋國際。”
“我…cao…”
方明月做了一個無聲的口語。
然後她把葉一言拉到一邊，認真詢問：“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要趁人之危？她喝醉了你可别亂來啊！”
葉一言倒是沒有往這方面想。
她答道：“我對醉鬼沒有興趣，我隻是不放心她喝醉了一個人在家。”
方明月覺得好笑了，“人家32歲的單身獨立女性，在京一直獨居，你擔心獨居的人沒有自理能力？”
葉一言不耐煩了，她問方明月，“你是什麼意思？”
方明月也不廢話，她直接問：“你是不是還喜歡她？”
“是。”
葉一言沒猶豫。
方明月并不意外，但她提醒，“你都不了解現在的她。”
“我可以去了解現在的她。”
方明月再問：“萬一現在的她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呢？”
“她盡管做她自己，不用活成我想象中的樣子。”
方明月覺得葉一言簡直荒唐，無法溝通。
她質問：“葉一言！她躲你躲了十二年！也許你在她心中可能不過如此！為什麼你就不能放過她呢？”
葉一言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
方明月見狀趕緊又說：“我現在是站在經紀人和朋友的角度在勸你慎重，作為你的經紀人，你現在的地位實在是不适合倒貼！你千萬不要亂來！作為你的朋友，我也不想看到你沉迷于一段沒有回應的感情久久無法自拔！”
葉一言看着方明月苦口婆心的樣子，她突然笑了起來。
“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關于阿哲，我心裡有數，你不用操心。”
方明月看葉一言這個樣子，她也懶得再傷腦筋了。
“行行行！你最牛！我就不操閑心了！”
當晚，方明月和葉一言一起把姜哲搬回遠洋國際，又把姜哲搬上床。
方明月臨走前還深深地看了葉一言一眼，葉一言倒是神色自若，沒什麼反應。
方明月歎了歎氣，轉身離開。
卧室裡。
葉一言坐在窗邊，盯着姜哲的睡顔發呆。
她既沒有觸碰姜哲，也沒有靠近那張床。
她隻是坐在窗邊，呆呆地看着。
枯坐許久，突然，她對着熟睡中的姜哲說話。
“你明明已經猜到了，你二十歲的時候就猜到了，現在也猜到了，當時你是不敢，現在你是不能，我都明白的。”
“但是我能怎麼辦，我找了你十二年，這十二年每逢跨年，别人倒數完會先說新年快樂，我在心裡先說的都是生日快樂，我也很想忘記你，隻要一想起你，時時刻刻都是折磨。”
室内光線昏暗，月光下，姜哲的睡顔像一幅古畫。
葉一言眼裡含着淚，但她的聲音并不顫抖。
“這份折磨直到再見到你的那一刻，變成無法排解的憤怒，還有喜悅。慢慢我就懂了你的矛盾，原來我們同樣糾結。”
葉一言站起來，緩緩地走到房間門口，再回頭。
“你要我弄死你，我做不到，你逃避了十二年，這十二年大多數時間我都在恨你，但從來沒有希望你真的死掉。而且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不可能讓你再次逃走。就當我自私，我愚鈍，我要背負一輩子的愧疚，但我要留你在我身邊。”
說完這段話，她輕輕地帶上房門，離開了卧室。
黑暗中，姜哲緩緩地睜開雙眼，淚如雨下。
月光照不穿，照不透這樣無聲的淚水。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隻能存在于電影裡。
如果時光機器真的存在。
回到過去，姜哲隻願。
“千次萬次，我們都不要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