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間或灰霧缭繞,打眼看去一片沉寂,似平原而無瓊草,似黃丘而無金砂。
結界後别有洞天,剛一踏足,秋晚照等人便覺出一股濃重的邪煞氣,這股邪煞氣化作雲霧缭繞在旁,也不襲擊人,但卻令人不舒服。
細細感受,除去殺伐的肅寒以及瘋魔的狂躁,還有凄苦的悲鳴。
明明雲霧沉靜,卻似趴在他們耳邊七嘴八舌說個不停,教唆他們互相殘殺。
用法力強壓下不适,衆人才舉目去尋寒淺青。
“在那裡!”焰青靡指向一處,嚷嚷着。
秋晚照看不見,他專注去聽聲音。
“話說北方水境,其帝颛孫,其佐玄冥……”
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絮絮傳來。
接着是焰青靡好奇的聲音:“什麼颛孫?玄冥好像是水神吧?”
那老叟也不惱她插話,笑着道:“呦,這就是你們的小友?這麼多人呐!老婆子你快出來瞧,這裡許久沒這麼熱鬧過啦!”
焰青靡拖着芒峙率先奔至近前。
後頭跟着蒼熏一衆。
他們看清站在寒淺青身前的是一位頭發紅白相間,三縷胡須穩穩垂在下颌的老叟,眼睑下被橫道擠滿,笑起來眼睛都被擠得隻眯一條縫。
方才目光掃過都未曾發現,這裡竟還有個房子,不過一半都在地底下,隻露出個頭。
經他這麼一吆喝,從房頂上飛出位老婦,同樣頂着紅白相間的頭發,臉上雖是褶皺滿布,卻很白淨,她将自己拾掇得很利落,舉手投足間盡顯落落大方。
老婦招呼他們:“都進來坐啊,别站在外面聊,外頭那些邪煞嗆得人怪不好受哩。”
顯然這房子裡有隔絕邪煞氣息的陣法,故而才會邀請他們到裡頭去。
寒淺青就立在老叟身前,看到焰青靡她們來,也沒急着打招呼,立在那不知在想什麼。
雖能感受到她在,但沒聽到她的聲音,秋晚照心下有些不安,喚了句:“師尊?”
寒淺青回過神,這才說道:“都進去吧,木匙和千毫也在裡頭。”
聽說木匙和千毫在,衆人心中松一口氣,面前這兩位老者應是可信的。
焰青靡左右看看那房子,不足三人寬,但寒淺青說木匙和千毫子裡頭,外頭也不見垣裳,想來也在裡頭。
這麼小的房子能塞下那麼多人,應該是形狀類似房屋的法寶吧。
她率先帶着芒峙進去,芒峙身上傷重,可受不得煞氣侵擾。
緊跟着羊樊和羊楚也受不住,倉促邁步從房頂躍下,蒼熏拽住秋晚照,想拉他一起走,卻沒拉動。
她疑惑地擡頭看他,他面無表情,又轉頭看寒淺青,當即明白了什麼,便松手道:“我也先進去了。”
他們都走後,寒淺青看到秋晚照孤零零在那裡站着,便道:“你怎麼不進去?是還嫌眼睛受的傷不夠,想讓煞氣再添一筆?”
不用看,秋晚照就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說話,他擡手在身前探了探,而後道:“看不見路。”
寒淺青覺得好笑,他眼睛看不見,當她也是瞎的嗎?方才蒼熏去拉他,她可是都看在眼裡的。
跟在她這裡掩耳盜鈴呢!
一旁看戲的老叟笑眯眯道:“呦,這位小友傷的眼睛呀,可了不得,邪煞入眼可不好痊愈啊。”
雖說看透了秋晚照的心思,但聽到老叟這樣說,寒淺青還是上前一把拽住秋晚照。
秋晚照手一低,順勢反牽住她的手。
寒淺青沒說什麼,拉着他一同躍入房中。
老叟是最後一個進去的,走之前,他往遠處瞧了瞧,那裡的邪煞氣息最為濃烈,有層層黑霧包裹在外,就在寒淺青到來之後,那團黑霧後似有兩團紅火出現。
他收回目光,喟歎一聲,這一天終是到來了。
真叫焰青靡猜對了,這房子就是法寶變作的,是一個名為千秋扇的上品法寶。
此法寶可變化萬千,造出大千世界的假象,同虛度空間類似,但又強于虛度空間,能以假亂真。
從入口進入,乍然眼前一亮,裡頭是另一度景茂。
隻見一輪烈日高高挂在天際,熾烈的陽光照在黃澄澄的麥田上,一溜鳥雀銜着麥谷,腳踩松軟濕土,來回蹦跶。
麥田前有一處農家小院,竹栅欄圍着,院中的鍋竈還徐徐冒着火氣。
老婦趕忙掀開鍋蓋,随即一股濃香騰地一下竄出,直奔衆人鼻息。
乍一聞到這香味,衆人皆是一愣,也忘了打量四周,皆怔愣瞧着老婦将鍋中的濃湯盛出。
碗筷擺了一排擱在院中央的木桌上,老婦招呼他們:“來得正好,快來嘗嘗我做的蘑菇湯,鮮亮得很呢!”
焰青靡咽着口水往前湊。
蒼熏問老婦:“不知前輩是……”
老婦笑得和藹可親:“我和老頭子皆乃金靈宮仙獸金雞,你們可以喚我禾姨,喚他麥叔。”
蒼熏一聽他們來自金靈宮,眸子不由黯了黯。
倒是焰青靡,湊到湯碗前,剛要問一句是什麼蘑菇湯,小雞炖蘑菇嗎?
一聽禾姨這話,趕緊将原先的問話按回腹中去,改了口:“原來是星鬥二君,久仰大名!”
禾姨笑笑:“哪裡哪裡,不過虛名爾爾。”
說話間,寒淺青他們也到了,自是聽到禾姨她們的對話。
麥叔上前道:“幾位的朋友都在屋内歇息呢,若是放心不下可自去看看。”
說罷又轉而看向芒峙,摸摸他的脈搏,道:“還好,隻是傷得有些重。”
焰青靡眼皮一跳:“傷得重叫還好?”
情急之下也忘了面前是星鬥仙君,應該敬重以待,不該大呼小叫。
麥叔倒是不介意她這樣,反而笑了笑:“沒死不就是還好嘛!你且将他扶至屋裡,我幫他療愈一二即可。”
“那多謝星鬥仙君了。”
麥叔擺手:“哎,都說了,叫麥叔就成。星鬥仙君這個名頭真是許久未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