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内充斥着潮濕的鹹味,濃郁刺激的作用下,白瑾憶睜開了眼。
入目是一片殘破,凋敝的低矮建築在昏暗的光線中搖曳,仿佛下一秒便會倒塌。殘敗的牆垣中,有黑影竄動,不時閃出幽暗的光。
有妖氣。
靈力比體感先起反應,識别到周圍的妖鬼,數量驚人。
感受到靈力湧動,白瑾憶動了動手,握到一側的“歸星”,才松了口氣。
總算變回了人身。
“咳……”
起身時,猛然被濃郁的鹹味嗆到,使她咳出生理性的淚水。甫一動作,腳踝爬上一陣濕意,黏稠的觸感激起陣陣驚悚。
水色的靈刃兜頭劈去,腳邊的水鬼發出尖叫,如煙消散。
白瑾憶皺了皺眉。擡頭望去,四周滿是烏泱的幽光,在昏暗中注視着,找到機會,使會争先恐後地撲上來。
這是捅了鬼窩了。
她閉目,一連祭出五張陣符,畫地為圓,靈力層層擁護,将鬼魅隔絕在外。
做完一切,她睜眼,踢到什麼柔軟的物體。
低頭看去隻見自己的腳停在寂遲淵的腰窩旁。
男子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唯從脖頸蔓延至頰的痕紋鮮紅勝血。
沒有年少時的稚幼,不是寂遲子衍,隻是她認識的寂遲淵。
剛才經曆的一切,都恍若大夢一場。
直到現在,她都緩不過神來。
“寂遲……子衍。”
她朝昏迷的男子喊道。如她所料,并無反應。
隻是曾經叫得自然的名字,話到嘴過又變了内容。
子衍。生生為衍,願子長生。
想來為他起這名字的人,定是極珍視他的。
但為什麼一開始,卻狠心讓這樣小的孩童在魔域流浪呢?而後又尋回,以己為鎖,改變他的下半生。
到底是報複的終結,還是愛的錨點。
白瑾憶在他身邊坐下,回想起醒來前的畫面。
佩玉牌的白衣人們,她曾在師尊書房中的某粒留影珠裡看到過。
三長門。
後來天雷現世,隕石墜地。狐身行動太慢,死在了亂石之下。
但她的靈魂飄在半空,祭鎖,滅陣,全都看到了。
再後來,便恢複了人身。
正想着,忽見前方一點豆大微光,朝這邊移動。愈來愈大的亮點,映出兩個人影。
看清來人,白瑾憶睜大了眼。
“阿若?”
“師姐?”
兩人聲線都比平常高了幾個度。
……
季若雲背上昏迷的東華嬗悠悠轉醒。睜眼見到白瑾憶時,她還以為夢沒做完。絕望地閉了眼。
“天啊。”
還是季若雲再一次将她叫醒,她才反應過來,從他的背上一躍而下。
“真的是你?”
東華嬗伸手,急拉過白瑾憶的衣袖。不敢置信道。
憶長開了,少女的稚氣落下,明豔光采顯現,柔和的五官因浮沉而染上了銳氣。恍若空谷幽香的潔白玉蘭,在風雪中孤立。
東華嬗眼眶一熱,接着語氣帶了些怒火。
“你,你走了這麼久,一封信都不曾修于我!你到底有沒有我當朋友?”
她說得又快又急,還有些哽咽。
白瑾憶輕撫她的手,安撫地笑笑,并不反駁。
是啊,時光的流轉處處不同。寒栖山可是住着師尊那樣的上神。
寒栖半載,外界幾何?
難怪出山以後,萬事萬物都變了模樣。也難怪故人相見,就是一句“好久不見” 了。
“實在是對不住……”
白瑾憶低頭,很是歉意。東華嬗哼了一聲,也不譴責她了,轉了話頭開始問她這些年的動向。
季若雲也默默看着眼前變化極大的師姐。
好歹是從小同門的師姐,關系親勝血肉。自從數年前一别,杳無言訊。雖然他不願這樣猜測,但真的,仿佛消彌于世間。
白瑾憶擡眼,也對上了師弟的目光。怎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呢。
但畢竟是季氏的獨子,注定要走另一條不同的道路。少牽扯些事情,有益無害。
隻是兜兜轉轉,竟叫幾人又相見了。
她朝師弟無聲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隻是眼神的交流,便足夠了。
季若雲目光下移,看向倒在一旁的寂遲淵。
“我們從裂嵬中墜海,然後失去意識,我一睜服,就到這兒了。”
白瑾憶解釋道。
“是不是還做了很長的夢?”
東華嬗連忙問道。因為她也才才夢境中醒來。
季若雲見師姐點頭,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這裡是裂嵬的底層了。” 他抹了把潮濕的土,嗅了嗅,繼續道。
“我們奉家命尋找鬼司判歸還一物,按照史軸指引,來到鬼域卻尋不見人了,似遭受洗劫,人去地空。觸及界石,便被傳送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