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黎面無表情,又緊了緊攥着戈鬼衣領的手:“你怪就怪自己不夠幸運,或是不會做人做鬼,又或者是怪我,你錯就錯在,你把後果給了無辜的人。”
這一番話說出去,繞是戈鬼想巧言善辯,也找不到切入口。
他思考了片刻,換了個切入點:“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長生簿破損的副作用,若是你将我吸納進去,沒準你就重新變成封皮了!”
戈鬼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應黎,一字一句問道:“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你甘願放棄?”
應黎冷哼一聲,又一巴掌呼在了戈鬼額頭上,仿佛是要給他打醒。
而後也一字一句回擊:“我不止得到了自由,我看起來像人,可我身上的陰氣,曾經比鬼還多,也有心跳,自醒後活了九十多年。”
“我不在意。”
應黎從沒說過接下來這樣消極的話:“我不屬于這個時代,我格格不入又努力活得像個人,不是因為我珍愛自由,熱愛生活,而是我曾經也是一個時代的帝王,我該看看大好河山,至于是一天、一個月、一年?不重要。”
良久,戈鬼道:“你真狠。”
應黎:“把境的通道完全打開,讓陰司的人找來。”
戈鬼照做了。
“小孩兒呢?”
應黎問他:“還有他們以外的,被你囚禁的人。”
戈鬼:“除了幾個小孩,都死了。”
應黎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陰了下來,戈鬼連聲喊停。
“你聽我說完。”
“說。”
戈鬼:“他們發了願,就要付出代價。”
應黎皺眉:“什麼願值得付出生命的代價。”
戈鬼眼睛一瞬變紅,能力蠱惑隻為把握住應黎出神的這刻:“嗔癡、欲念,你曾經也有,不記得了嗎,應黎。”
應黎與戈鬼對視,眼前恍惚起來。
她看到了一座神像。
這座神像的底座盤着麒麟,鱗片雕刻的栩栩如生,身上是瑞紋,再往上看是華貴的袍角,這顯然是座神像。
而三尺桌案上是冉冉升起的香煙。
應黎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手上端着的是最便宜不過的糖。
下一刻,她的指尖有些痛。
低頭看去,十根簽子紮進指縫中,血滴落在陶盤上,恰好十滴。
可恍惚也到此為止,楚晤的聲音傳入她耳朵在,:“你若總是這樣的水平,我可不敢再找你多做幾單生意了。”
應黎下意識反駁:“我可沒少保護你。”
這一句你來我往的對話将她從幻像中驚醒,眼前畫面甚至仍舊停留在神像的尖下巴上,手卻穩穩地一抓。
楚晤道:“在這裡。”
應黎抓向的位置雖然不錯,卻也離等待逃跑的戈鬼有一些距離。
楚晤一邊伸過自己的手,防止應黎由于用力過度摔倒在地,另一隻手攥住了戈鬼的脖子,戈鬼隻與他對視了一眼,隻覺得他若是有實體,楚晤這一眼也要他肝膽俱寒。
應黎抓的力道并不小,指甲雖算不得太長,卻也劃破了楚晤手上的皮,她眼睛依舊看不清着,語氣隻管冷了下來。
“看來是我當初并沒看穿你本性。”
楚晤卻道:“如果你整治他的辦法還是拿出那本書的話,我勸你不要。”
随着他話落,應黎眼前出現畫面,她眨了幾下眼睛,與楚晤對視:“看來你對那本書也不是全然無所知,你來邊南,怕也是跟它有關系吧。”
楚晤沒有回答她,而是繼續與戈鬼對視:“我對付你的方法,可比她多得多。你可知,你這樣的強大鬼魂,對于如今的凡人,也是不可多得。正好玄門中人最近有造一本長生簿的想法,不如我将你帶回家,也算一樁美事。”
戈鬼瞬間炸毛:“你們這等凡人......”
楚晤:“你若仍是神明,隻怕兩根指頭就讓我們兩個給你陪葬了,如今積蓄力量,也不過是苟且偷生,更何況已經過去千年,如今的人可沒幾個真心信神,就算你是戈鬼,也不過隻是玄門提升實力的材料罷了。畢竟這個年代,每個人都想成神,可卻不得方法呢。”
既然楚晤有辦法,應黎也不想顯示自己如多大本事一般主動攬事。
應黎:“插個話,把人放出來。”
戈鬼拍了拍手,周圍環着的山石其中幾個動了動,地面上憑空出現幾個暈倒的孩童,還有幾具已經沒有血肉的人骨頭。
應黎伸出手指,動用靈力在幾個孩童腦門上畫了一個用來忘卻的符。
若這些孩子在現實中被找到,更好的理由應當是歸因于拐賣吧。
她又看向幾具人骨頭,心中對戈鬼的憎惡更是隻多不少。
楚晤卻先她一步,捏住了要跑的戈鬼,一隻手就攥住了他的脖子,戈鬼的脖子發出‘咯咯’的碎裂聲,也不知道楚晤是如何做的,又像是一瞬,又像是一個世紀,戈鬼化作點點塵埃。
過程中,任憑戈鬼再怎麼哀嚎,乞求,應黎眸中的冷意都沒有減輕。
也有一些戈鬼身上的力量化作靈氣,被收到了長生簿之中。
在戈鬼快消失之時,應黎冷聲:“長生簿本就是孽簿,你既最害怕灰飛煙滅,苦心經營,便淪為孽簿的靈氣吧。”
戈鬼消失之後,良久,楚晤才意味不明道:“你竟連此話也能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