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知道!我就是個幹活的!有問題你回去問我們老大!”有蘇池池表示自己隻是個做任務的,上邊的決定她也不懂。
“……好,我跟你回去。”沉思許久,他才同意。
反正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那就去疏居吧。
畢竟那是哥哥以前經常在的地方。
至于這個女人……他不知該如何描述此人的性格。
經過一任生性頑劣殘忍的匿光,一任生性單純到殘忍的浮光後,這個職位似乎迎來了最接近常人的微光。
雖然她遠遠沒有明面上那般安分,可相較前兩位而言确實好太多。
相處三月,他逐漸加深對這個人的了解。
這個明明稱号為‘微光’,做事卻十分張揚肆意的人。
她活潑好動,對一切事物都充滿興趣,會因為蟲子吓得呲哇亂叫跳到他身上死不撒手,也會在被人暗算時忍耐着傷痛一聲不吭。
明明自己才是傷者,卻到最後變成自己給她包紮。
“你的身手遠不及你的前輩,為何疏居會讓你成為新的光職。”他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問道。
“唔,其實我的實力并不是最強的,但是因為我本身是妖嘛,那些妖異之法能被我識破,禮者他們就選擇我了!不過後來禮者悄悄地跟我說,選我不隻是因為這個原因,還因為我和先前擔任這個職位的人會有一段特别的緣分,可是我根本與前輩不熟!又談何緣分呢!何況人早就死了!禮者多半又和智者一樣,把我當小孩騙!”有蘇池池趁機枕在他腿上,一副我好慘的樣子,“哎呀你看我多可憐呀,快哄哄我!”
每次有機可乘,有蘇池池就會裝可憐去逗弄他,一方面是他安靜的性格很适合去逗弄,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想看他茫然無措臉紅的模樣。
有蘇池池喜歡一切漂亮的事物,而面前這個呆呆又老實的木頭模樣實在漂亮得過分,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哎呀,一定要好好地逗他一陣,就算人家看不上自己,好歹在交任務前讓自己看個夠。
他并不知道有蘇池池内心所想,也從未與旁人這般親密,更不曾接觸過性子這般跳脫的人,面對有蘇池池時不時的親近和撩撥更是不知該如何回應。
“怎,怎麼哄?”最終,他隻能木讷又無措地問。
“哈哈哈哈!笨——蛋——!”有蘇池池聽到令自己開心的回答,忍不住大笑捶地。
……
離到達疏居還有十日的路程,算算日子,他已經和她相處了五個月。
他還在逐漸适應有心之後異樣的感覺,如往常般等候有蘇池池完成任務歸來。
她的任務她從來都不會告訴自己,他也不會去過問,因為她每次都會很準時回來,不會耽誤。
但這一次,她整整遲了一日未歸。
她怎麼還沒回來了?他想過要去找她,可是自己根本不知她去向,無迹可尋,隻能在原地等待。
等待,他好像,一直都在等待。
以前等哥哥姐姐回來,現在等這個狐狸回來。
有朝一日,會不會也有人如他現在這般,等待他回來。
會有這麼一天嗎?會有這麼些人嗎?
他不知道。
遲了一日未歸的有蘇池池渾身是血地回來,一身白袍和面具都染上血色,她呼吸不穩地出現在他面前,急切道:“喂野妖,快走,我……”沒來得及說完,她似乎察覺到什麼,猛地沖過來将他撲到在地,頭頂恰好飛過三把利刃,堪堪躲過。
“真是窮追不舍,麻煩,還是得用幻術,老娘妖力還沒恢複完呢……”有蘇池池扭過頭看向趕來追兵,撐着受傷的腿爬起來,剛想驅動妖力,被地上忽然長出來細長的藤蔓攔住,緊接着一道墨綠色身上閃過,下一刻,那些追兵已成為他的刀下亡魂。
“龜龜,我們疏居的招式你怎麼比我還娴熟,不對你是前輩親手教導的說是他徒弟也不為過所以你會也正常……啊先不管這些了先趕緊走他們還有同夥!”有蘇池池剛說話,那道墨綠色的身影已經過來抱起她,躍上屋檐,不過身形還有些不穩——他還是沒完全适應這顆秩序之心的力量,還有它奇怪的律動。
甩掉後邊的人後,他找了處地方落腳給她包紮,問:“那些是什麼人?”
“還能是誰,黑枭呗,想抓老娘想瘋了,緊追不舍了這麼多年,這次終于長了些腦子,知道用無辜的孩子來逼迫我就範,還知道用斬魔刀。”忍着斬魔刀造出的傷口所帶來的強烈劇痛,有蘇池池唇角泛起一絲冷笑,精緻美麗的面容在此刻也有幾分扭曲。
他手頓了頓,抿唇繼續給她上藥。
黑枭,他略有耳聞,那個組織人類和妖都有,且有斬魔刀傍身,現在無論是妖還是人,與他們對上都很棘手。
但他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看到她露出來的表情,心底莫名不舒服。
狐狸還是那個聒噪的狐狸,隻是,他不想……看到她這樣虛弱而又自嘲的模樣。
“别擺出這麼難看的臉色嘛,你不是一向對什麼都沒興趣嗎,何況我又不是要死了!”有蘇池池還在找話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額間已經挂滿汗珠也不曾喊過一聲疼,“野妖,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其實我有九條尾巴,不過現在隻剩下一條啦!我已經丢了八條命了,剩下這條命,可硬着呢,奪走我八個尾巴的人,都被我殺掉了……我才不會這麼容易死呢,那群黑枭拿着斬魔刀又如何,還不是被我躲過要害,隻傷到皮毛。”
“你其實不适合留在疏居。”
“那沒辦法嘛,若是以前收養我的人類沒有意外身死,我現在定然還是個大小姐呢!哼!不過也無所謂啦,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有蘇池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揪着他發尾的葉子甩啊甩,低聲道:“獨來獨往習慣了,還好有你啊,不然我說不定就栽跟頭了。”
不知為何,聽到她的話,他突然想起了哥哥,哥哥做任務時也是獨來獨往,每次也拖着一身傷回來挨姐姐罵。
現在這個微光也是。
“……還真是如出一轍。”他輕輕搖頭。
臭毛病。
到疏居後,他還以為有蘇池池會領着他進去,但她卻一改往常,隻帶他到門口,指着裡頭口吻疏離道:“好了到了任務完成再見!我就隻領你到這兒。”
說罷,毫不猶豫地轉身要離開。
不過她還沒能走就被迫停下,轉過頭莫名其妙地看他拉住自己鬥篷的手:“幹什麼?”
他抿唇不語,神色糾結。
有蘇池池盯着他這别扭又詭異的舉動,面具下的眼忽然眯了起來,饒有興緻地打趣:“幹嘛?舍不得我?”
他也不知自己現在是怎麼了,隻是遵循内心的想法開口:“還能,再來找你嗎?”
聽到自己喜歡聽的,有蘇池池勾起唇漾開笑:“要不,你再說句好聽的誇我,我就讓你繼續來找我?”同行這麼長時間,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請求。
她帶着面具,全身隐藏在鬥篷之下,但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她得逞而又明媚的笑。
帶着自己回疏居的這段時間裡,這個疏居弟子一點一點,在他枯竭幹涸的生命中,重新注入一股清泉。
在适應這顆跳動的心所帶來的力量的過程中,他生出自己不曾擁有過的想法和感覺。
每當他想要思索這個感覺究竟是什麼時,都會被自己的心跳聲打斷。
铿锵有力的心跳。
他雖然很不習慣她總要求自己誇她的話語,但還是如她所願開口:“嗯,全天下最好看最強大最聰慧過人的微光。”
“嘿嘿,那好呀!”
但那時候的他不知道,那是他最後一次聽到有蘇池池的聲音,因為馬上他就要見到法則們,失去秩序之心。
然後一切倒流。
而他,将要一直等待。
直至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