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遂和拾光坐的很近,肩抵着肩,腿也微微抵着,隔着不算厚的衣料溫度傳遞過來,讓祝遂很是有幾分不适應。
他沒有挪開。
因為與其說是他們湊的近,不如說是,拾光壓根不給他拉開距離的機會,不回答他的尋問,但行動上不着痕迹逼近。
那雙帶笑的眼一瞬不瞬望着祝遂,炙熱的溫度,哪怕沒有對視,祝遂也知道,一定落在自己身上。
拾光一改昨晚的步步緊逼,靜靜等待着。
他知道,祝遂會答應的。
畢竟,要亂起來了。依着祝遂的性子,他一定會在沉睡之前,為竹節村帶來一位新的守護神。
就像他上輩子做的那樣。
而除了拾光,還能是誰呢?
他對此感到自信,卻又悲哀——這被他曾深深痛恨的一點,此刻竟然成了他拽在手裡的籌碼。
果不其然。
“好。”
祝遂應下了。不用多問,在場的都知道他答應的是什麼。
當全副注意力聚集在别處時,做出反應便會遲鈍上那麼一兩秒。
而哪怕勝券在握,拾光還是擔心變故,正緊盯着祝遂。耳邊傳來這很平靜的一句好時,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發亮,嘴角克制不住勾起笑。
心中卻不自覺泛開一片苦澀。
可能快樂總是伴随着痛苦的吧,不然本該甜蜜的時刻,望着祝遂的側臉,他的心為何會撕扯般疼痛。
他又一次逼迫了他。
拾光閉了閉眼。真可笑,明知一切都是強求,你還是做了啊,拾光。
視線落在祝遂身上,他克制不住想要探究他别過臉望不看他時,是在想什麼。
是覺得無所謂,隻是答應了一件本就不在意的事情,還是覺得自己看錯了,引狼入室了?
可惜晚了,他們注定糾纏不休。拾光褪去恍惚,變得堅定,靈動的眸子染上幾分晦澀。
至于祝遂在想什麼。
他掃了眼二人之間過于親密的距離,想到随着他應下改變的關系,很有些不習慣。
畢竟,伴侶,他從想過。
祝遂誕生于天地間,情感遠比常人淡薄,隻是先是拜入師門、後面又混居在情感充沛的人族中,種種經曆,才讓他在時光的洗禮下,漸漸明白師門情誼、友情和親情,從遊離世外染上那麼些溫度。
但也是上百年的成果了。
況且祝遂常常接觸的人中,也沒人會教他什麼是情·愛,更别說還是男人之間的。
所以活的久了閱曆是有了,也讓他能察覺到拾光的表現是特殊的,看向他時是含着欲·望的,是渴·求他的。
但也僅此而已。
誰能要求一個在這方面連理論都匮乏,并且未曾實踐過的人,突然就情聖附體一般什麼都通透呢?
所以,拾光知道,要是他不說清這種情感不隻是情·欲,那也就止步于此了。
祝遂會因為不讨厭他而選擇應下,卻也不會多做什麼。
就像,之前拾光無論如何接近他,擁抱還是占便宜,他都不會放心上一般。
明明另一個人懷揣着那樣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小心靠近,他卻恍若一個局外人,隻安靜看着。
可此刻說清後,關系轉變,不過是挨得近些,祝遂便有些茫然了。伴侶的話,他該做什麼?拉開距離,還是随他?
望進拾光那雙在陽光下璀璨奪目的雙眼,他抿了抿唇,放棄拉開距離的想法,别過臉看向亭外。
他們這次談話的地方選在花園的亭子裡。因為今天太陽很好,花園的風景也很好。
的确,祝遂别好被風吹亂的發絲,朝外看去。
一叢叢細小的玉簾花感受到暖意綻放,雪白的花海随風搖曳,清香順着風纏綿地擦過二人發間。
祝遂睡過一覺起來,此時是難得的精神,也有興緻欣賞起美景來。
暖暖的陽光照着,他懶懶地斜靠在欄杆上,伸出手接住随風來的一片小小的花瓣。
雪白的顔色,薄薄一層,光照下剔透輕盈。
“這是玉簾花,隻開在秋天,花瓣雖小小的,但大片大片一叢叢開在一起,很好看。”
祝遂頓住,轉過頭順着抓住他手腕的手往上看,拾光不知何時起身,笑道:“我很喜歡。”
這句是看着祝遂眼睛一字一句說的。
二人一坐一站,四目相對。
這種花,也不能說是少見,隻是對溫度要求高,冷了熱了都不開花。
換作一直待在竹節村的村民,可能沒見過。也就溫暖的環溪城城内,才得見這樣大一片。
可祝遂别的不說,對植物的了解是一般人不可及的。尤其他早年間還曾遊曆過山川南北,拾光不提就罷了,一提,腦海裡關于玉簾花的信息便出來了。
而拾光刻意點出他喜歡,更是讓他聯想到這花背後的寓意。
見他想到了,拾光眉眼彎彎,眼中暗藏期待,一雙晶亮的眸子熠熠生光。隻是随着祝遂沉默的時間久了,漸漸暗淡。
祝遂不适應是正常的,不要逼他,關系已經确定下了,慢慢來,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