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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離開郁金香，龍淵的腿一晚上竟然恢複得可以站立。方豁然用破爛袖刀看了根樹杈給他當拐杖，互相扶持着在一片狼藉的秘殺森林裡跋涉。

天上突然一聲唳嘯，方豁然擡頭瞥一眼雙翼巨大的大鳥。那鳥跟随他，一直在他頭上盤旋。牧雕一叫方豁然腦袋裡的蟬跟着叫，噪音紮得他眼前一黑。龍淵把他護在懷裡，也擡頭看牧雕一眼。

牧雕記錄龍淵的眼神，傳回王都。

王都内部和秘殺森林一樣屍體狼藉，殺戮的血腥席卷王都城内外一樣廣袤的範圍。四個幫會，最強的天權，武瘋子戮劍，搞研究的山海，圍着夜域的屍體飲血分食。距離速度形狀都喪失定義的詭域裡，王都城中的四個幫會說白了是四個世界，纏鬥數年終于有了個結果：山海背棄盟友夜域倒戈天權，山海領主對着天權領主稱臣。夜域領主被抓，夜域整個界域半陷落之際有人半王化，吓退了天權山海和戮劍。

山海四周海水全部血紅，柔軟的紅色海浪沖刷海中白山，妄圖把血拍在潔白的山石上，然而皆是徒勞，白色山石無動于衷。

山海領主姬尋路過伏屍殘肢，污血浸染白衣，向上攀爬，他視而不見。三天後一切都會被系統周期性清理掉，一切都會恢複如初，不要緊。四個世界隻剩下三個，山海背叛夜域，沒有落得夜域的下場，天權還需要山海修改維護系統核心，山海還有存在的必要。夜域領主夜雲在山海領主姬尋面前被抓去大獄，夜雲一直死死盯着姬尋，一直盯着他，姬尋漠然回望，目送血肉狼藉的摯友被塞進有去無回的大獄。浸染姬尋白衣的血迹肯定有夜雲的血，掙紮着浸透姬尋的白色外袍，除此之外，無能為力。

夜雲第一次遇見姬尋就調笑，你看起來鐵石心腸的。

姬尋的系統裡彈出牧雕發回的畫面，年輕的戍衛軍軍官護着“他”，皺眉看牧雕。

為什麼會是你。姬尋木然地想，到底是去晚了，居然是個戍衛軍。怎麼會是個戍衛軍，還是個外城的。這人能做到麼，可能麼？

姬尋冷漠地站在屍山血海中，試圖參透命運。

龍淵護着方豁然，擡頭等着牧雕盤旋離去，方豁然腦子裡的蟬鳴才小了點。兩個人扶持着穿過秘殺森林。據說秘殺森林是整個詭域的中央，穿過秘殺森林到任何一個區的距離都是等長的，然而所有區之間卻不通。系統設置容納玩家的區就是區，但王都裡面的大幫會把王都意外的地方統稱“外城”，把所有區域瓜分為“稅區”，收稅用。具體也不固定，誰知道王都裡面跟養蠱似的哪個幫會能勝出，誰來收都認倒黴罷了。戍衛軍倒是系統征召圍護系統秩序，人為分王都和外城兩個等級。

方豁然錯亂地理解着詭域的“地理”，惶然跟着龍淵往九區走，燒得松脆焦骨焦木踩上去像是踩着冰雪。走出爆|炸火燒的波及範圍總算有平地，龍淵喚出馬匹兩人共騎，方豁然靠在龍淵懷裡昏昏欲睡。他不困，但睜不開眼。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方豁然被一聲“龍哥回來了！”給驚醒，茫然地騎在馬上，看到一家在深黑凄寒夜色中燈火通明的酒館，門口湧出的人圍着龍淵，幾個同樣黑制服的戍衛軍喜極而泣。

方豁然茫然地看着。

龍淵用肩膀幫方豁然下馬，酒館裡的人一看是個新手身上還穿着龍淵黑底白邊的制服，有點奇怪：“怎麼秘殺森林裡有新手？”

方豁然早被龍淵叮囑不能說自己出現在秘殺森林，機械地背誦龍淵的話，雖然他都沒明白什麼意思：“我被生谷那邊的人帶去秘殺森林說要捉異獸。不知道怎麼秘殺森林裡爆|炸了。”

酒館裡的人反而恍然大悟，那幫“殺新”的雜碎，利用新手保護期誘騙新手去做一些必死的事情。怪了以前隻聽說這幫人誘騙新手進滅谷拿裝備，倒是頭一次遇見讓新手橫穿荒原進秘殺森林裡的。

又破又舊的九區照明不夠，凄清黑夜裡站在喝死拉倒門口往裡看，就仿佛站在地獄深淵中看人間。

方豁然盯着門裡面狂歡的人，眼睛越來越亮，一腳踏進門檻。門外面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方豁然長什麼樣子，他一進門整個酒館瞬間更加通亮，熠熠風采震得喝死拉倒安靜了一刹。酒保老闆站在吧台扭頭看向門口，驚得一挑眉毛。

讓他想起當年龍淵第一次出現在喝死拉倒門口的場景了。

喝死拉倒裡酒蒙子們熱情歡迎龍淵撿的新手。所有人都在笑，喧嘩，胡鬧，開心地慶祝又有人死在任務裡回不來。大家都想得開，混一天是一天，今天就要快活。酒保老闆觀察方豁然，觀察他穿着龍淵的軍裝沖進人群跟着酒瘋子一起嬉笑打鬧。

龍淵看方豁然進入酒館，轉身要走，幾個圍着他的戍衛軍一把抓住他：“龍哥，你别去，該換我了。”

龍淵笑了：“我領的任務，怎麼換人？”

狄岩喬伊和皮奇圍着龍淵着急：“可是這次任務失敗了，怎麼辦？”

龍淵一仰下巴：“進去吧。我去交任務。咱們現在沒有稅務官，正好我去管理NPC那裡把這個新手轉入九區，還省錢了。”

酒保老闆走到門口懶洋洋道：“你還是不進我這裡？”

龍淵笑着搖搖頭，看了一眼酒館裡的人，上馬就走。

狄岩皮奇喬伊幾個戍衛軍滿臉愧疚看着龍淵騎馬沖入夜色。酒保老闆歎氣：“他是覺得你們背不了一個月的懲戒。”

龍淵一個人來到低階士兵營地，穿着潔白軍服站立的NPC永遠一副笑臉：“上尉，确認任務。”

“失敗。”

NPC笑容不變：“是否确認失敗。”

龍淵一閉眼睛：“是，确認。”

NPC語調悠揚歡樂：“要懲罰喲~”

它高高興興一閃身：“上尉請吧~懲戒室在前面喲~下次失敗會更嚴重喲~”

龍淵什麼都沒說，直接走向水泥棺材一樣的房間。NPC還在提醒：“上尉，什麼線索都可以喲~有線索就不算完全失敗喲~”

龍淵站在懲戒室前面。NPC伸手一比劃，水泥棺材牆上豎起一條線，突然裂開，像是豎着的眼睛，眼睛裡還有瞳孔胡亂轉。NPC笑成兩條縫的眼睛瞬間跟着撕開，撕裂開的皮膚成了上下眼皮，淋淋漓漓淌着血。

龍淵擡腳走進牆上那血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