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
他身上浮起一層淺綠色幼嫩的葉子行的光,一層,又一層,漂亮的虛幻的春天萌發的葉子圍着四個人旋轉,英勇地對抗震骨欲碎的聲波。春意的綠色是從頑強從隆冬複蘇的生命的力量,源源不斷地修複,修複,修複。治愈之力不是真正的防禦力,隻是不停地治愈,讓人體自身變成防禦。
綠色的葉子越轉越快,幾乎成為旋風,繞着四個人不停地修複,治愈,生機對抗死亡,地獄無法碰觸明媚春光。
方豁然嘴角湧血,春風裹挾着新生的綠葉,綠意盎然地旋轉,溫柔卻強悍地守護。
馬雷克隻能記起當初二級的自己在這個副本裡厮殺的恐懼,龍淵卻睜開淌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見了,那些盈盈的葉子形的光。
方豁然在力竭的邊緣大喊起來,春風彙成龍卷風拔地而起,直至沒入黑暗中的蒼穹。旁邊沒有增益半死的玩家蠕動着想往方豁然身邊爬,身下拖着濃厚的血。春風無私擴散,尚不成熟的花骨朵和細小綠葉沒入奄奄一息的所有人,拉住血線,拖住生命。
無聲的保護與死亡拉鋸對抗,執着不休,直到鬼魅的尖叫停止,骀蕩春風才停。方豁然向後一仰,昏了過去。
馬雷克吐口血沫,立刻檢查伊安,伊安也昏了。龍淵跪在地上摟着方豁然,眼中淌血。一枚小小的綠色的葉子,繞着龍淵的手一打旋兒,消失。龍淵手上的傷也徹底不見。
方豁然半昏迷之中,伸手一指。
咚,咚,咚。
黑暗中,腳步傳來的方向。
方豁然正指向那詭異腳步聲的來源。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龍淵閉上眼,聽着方向,微微調整天命的槍口——天命的槍口蓮華一轉,合攏——逢此時!天命巨響一聲,火芯瞬間射了出去,卻砸在什麼東西上,爆裂轟鳴。一具被扣在鐘形玻璃罩子裡的人偶,在“逢此時”的一瞬間火光裡用它那黑洞洞的眼睛看向龍淵。
龍淵一眯眼睛,隻需一刹那他就看清了。
那是一具做得很差的人偶,手藝生澀。人皮剝離不完整,皮質幹癟。面部有黴爛,兩個眼睛的地方隻有兩個洞。下巴沒有支撐,往下墜,所以嘴驚恐地張着,閉不上。人偶沒有腳,兩根長長的棍子代替人偶的腿,在奢華的男士宮廷禮服中晃蕩,一走路,哆,哆,哆。
龍淵徹底明白為什麼樓梯間安全了。
這位“公爵”,“腿”根本無法打彎,下不了樓梯!
龍淵輕輕放平方豁然,收起天命,喚出巨弓生死,張弓搭箭,耳邊突然一陣腥風,龍淵一躲,竟然是那個無頭的猩猩男。被馬雷克絞斷的右臂也連上了,手舞足蹈地蹦跳着,地面一顫一顫。無頭猩猩男一伸手,攥着昏迷的方豁然上下甩。龍淵喚出铳來剛要瞄準,一根墨綠色幽熒熒的套索劈風抽過去,荊棘叢生,纏住無頭猩猩男的手腕。不過這一次,馬雷克居然沒能絞斷無頭猩猩男的手腕,反而被無頭猩猩男一揮手臂掄了出去。鐘型玻璃罩裡的人偶公爵用一種提着胯骨的詭異姿勢向龍淵走了兩步,玻璃罩仿佛漂浮着跟着移動。
咚,咚。
龍淵身邊從天而降傀儡人偶,全部是近身格鬥力量型,纏上龍淵,龍淵擡不起巨铳天命,也無法拉開巨弓生死的弦。龍淵索性收了武器,跟人偶拳拳到肉格鬥,強悍的拳風專打人偶的球形關節,反向一折,咔嚓一聲。這些人偶做得相當精緻,全都是玩家生前的樣子,除了肉換成棉絮,骨頭換成機械材料,要多少有多少,龍淵打得雙手見骨,傀儡人偶越來越多。
馬雷克被甩出去,就地一滾。套索荊棘深陷在無頭猩猩男肥厚的肌肉裡,怎麼絞都絞不斷。無頭猩猩男更加狂躁,動作晃蕩間,馬雷克突然在屍體上方看到幾點流光。他一愣,然後猙獰一笑:“卧槽,變态啊。剛死就被做成提線木偶了。”
無頭猩猩男瘋狂地揮舞方豁然,眼看方豁然就要一頭杵地上,龍淵被與來越多的人偶纏得動彈不得,急得吼:“馬雷克!”
馬雷克應道:“看着!”
他手中的套索絞着無頭猩猩男的另一隻手腕,無頭猩猩男揮舞手臂,整條套索繃得仿佛鋒刃,在空中切來切去,馬雷克踏着踢踏舞的節奏戲耍拉扯,套索上生出荊棘小刺,仿佛真的正在生長的荊棘,越來越長,越來越粗,馬雷克潇灑一甩,無頭猩猩男手腕上就多套一圈,不一時荊棘叢生,徹底把無頭猩猩男整隻手纏滿。無頭猩猩男被徹底激怒,另一隻攥着方豁然捶馬雷克。馬雷克跳躍着躲閃,一面喚出火玫瑰,對着荊棘一開槍,火舌在套索上蔓延,纏繞無頭猩猩男手臂的藤條全部燃燒,猩猩男全身全部起火,火勢瘋狂蔓延爬上操縱屍體的懸絲,幾點流光向上懸絲燒斷,猩猩男的屍體轟然倒塌,龍淵強行殺出人偶重圍沖向燃燒的屍體,冒着火從猩猩手中抱出昏迷的方豁然。追殺他的人偶來不及躲閃全部撞上火焰,瞬間燃燒,吊線熔斷肢體失控,仿佛在火中跳舞。
馬雷克一甩燃燒的荊棘,淩空一甩,點燃從黑暗穹頂吊下的木偶傀儡線,無數光點向上飛流,木偶失去控制,癱得滿地。
然而那具手藝極差的“公爵人偶”不停地咚咚跺腳,黑暗的中庭廣場遠遠近近爆出技能與武器滾燙的光,木偶越殺越多,馬雷克和龍淵背對背粗重喘息,他們都是重火器,能量就是自己的精力,此時精力已經見底。
黑暗遙遠的邊緣突然亮起燈,一個,兩個,一排,兩排,高高穹頂上的燈光海浪一樣從遠處拍過來,瞬間席卷整個中庭廣場。鐘型玻璃罩裡的人偶站在廣場的正中央,機械地擡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廣場兩側突然湧出打扮華麗帶着高聳假發穿着累贅宮廷禮服的人偶,個個化着吓人的白面妝,有男有女,機械地分成兩隊走來。地上還有受傷不能動的玩家,被成隊的人偶直接踩了過去,踐踏成泥。一隻鷹僵硬地在穹隆上空盤旋,男女人偶互相行屈膝禮,小孩子稚嫩的歌唱在中庭回蕩: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