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豁然牙齒止不住地打顫，他堅決不會扔下龍淵自己跑，但他要活着，要想起自己是誰，要回到他原來的生活。

夜風卷起那男人的衣袍一角，對着方豁然搖擺。方豁然終于挺不過，為了不跪下向後退一步，坐在地上。龍淵伏在他背上睜開眼，看到對面遠處的黑鬥篷男人。他說不出話，跪在地上吐口氣，右臂綿軟垂着，左手撐着巨弓生死，搖搖晃晃站起，走到方豁然身前站着，面無血色波瀾不興地看向對方。

王級就是NPC不可能出現在秘殺森林，這搬山移海的力量，應該是個半王級。可是龍淵也疑惑，一個半王化的玩家，為什麼要針對中低等級的玩家呢。殺自己和方豁然有好處麼？

無所謂，如果這個半王者想要動手，龍淵也不會束手就擒。龍淵曾經所受到的一切教育與訓練，都不會令他後退一步。他無法再拉開生死，所以喚出天命。也許還能開一槍，方豁然可以趁機逃跑。龍淵舉起天命，瞄向半王者，然後發現，對方并沒有在看自己。

他在看自己身後坐着的方豁然。

龍淵更加擋着方豁然，面沉如水。半王者移開目光，在沉沉的黑鬥篷下面，“看”向龍淵。

若有若無，一聲悠長哀傷的歎息。

無法言明的悲怆砸懵了方豁然，他一抹臉，全是眼淚。為什麼。方豁然茫然地坐着，眼淚洶湧，無法自已，他……

為什麼會哭？

徘徊在半王者和龍淵中間的夜風倏然加劇，吹得龍淵幾乎站不住，龍淵咬緊牙關，就是不動。他感覺到溫柔治愈的力量，微小的，怯怯的花朵新葉繞着他盤旋，夜風猛地一止，方豁然抱着龍淵的腿，毫無保留地揮霍着治愈之力。

龍淵平靜地跟半王者對峙，半王者衣擺一蕩，消失不見。這時龍淵才再也站不住，往地上一跪，徹底昏了過去。

方豁然被龍淵帶得往前一撲，正撲在龍淵背上。他無意間看到龍淵脖子上的血痕。方豁然慌忙往下扒，龍淵的衣服，直到把龍淵上衣全都脫掉，觸目驚心皮肉翻卷的鞭痕讓方豁然直接傻了。

進任務之前的血腥味。

龍淵就這麼帶着一身傷保護方豁然。

方豁然用盡所有力氣，微小的風卷起可憐的花葉，龍淵整個背上的傷絲毫沒有愈合。

龍淵這一昏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似乎是做夢，夢見飛舞的，春天的花朵與新葉，生機勃勃，不屈不撓，像方豁然本人。隻是很奇怪，這股治愈之力比方豁然的要精純一些，也……更加管用一些。方豁然的葉子很小，像芽，花也大多數都是骨朵兒。夢裡這些，葉子新嫩，卻舒張，花朵帶露，正在盛放。龍淵用手指碰碰花朵，花朵打着旋兒頑皮進入他的身體。

龍淵擡頭尋找春風的來源。方豁然站在星河燦爛處對他微笑，嘴角卻冒出血沫。龍淵一低頭，發現自己手中的巨铳天命抵着方豁然胸口，铳口蓮華開合旋轉着攪碎血肉。方豁然輕聲笑着對他說：

醒過來吧。龍淵，回來吧。

龍淵頃刻驚醒，一睜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九區家中，方豁然正趴在他床邊，聽到聲音也醒了：“你……還好嗎？”

龍淵一晃神，趴太久臉上有印子的方豁然睡眼朦胧但漸漸清醒，嘴角沒有血沫，胸口也沒有受傷。

“龍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