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衍的指尖蜷起又放下,最後沉聲道:“好,我去簽。”
明井然聞言笑着要撲過來抱她,遲衍側身閃開一步,繼續說:“條件是,你以後不準再找我了。”
“不準給我打電話,不準給我發消息,不準主動來找我,偶然遇見不準找我搭話,不準對我笑……”
她說這話時垂着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一副心旌搖蕩、防線快要潰敗的樣子。
明井然仰頭望着她,忽然噗嗤笑出聲來:“你這麼怕我嗎?我對你一笑你的魂兒就要被我勾走了?那我每天給你打電話,每天給你發消息,每天纏着你,非要找你搭話,非要對着你笑,你是不是就受不了我、要和我和好了?”
“不是,”遲衍擡起眼,和明井然想象的不同,長睫之下那雙冷灰色的眸子卻異常堅定,“你還沒聽明白嗎?我的意思是,以後你和我之間要當陌生人。”
這一刻,明井然才知道她分手的決心有多決絕,臉上悠然的笑意蓦地消散。
“是不是……再也不給我機會了?”她身形像是站不穩似的晃了一下。
“嗯。”
遲衍輕輕點了點頭,卻像有萬鈞的重量落到聽者心間。
話落,廣場上應景地起了陣寒風,明井然像是結了淩,整個人都硬邦邦地緊作一根棍兒,定定望向遲衍。
遲衍把脖子往圍巾裡縮了縮,目光不甚在意地掃過地面,在兩人中間劃了道分界線。
她裹着圍巾一邊轉身一邊道:“那我走了,熙然還在車上等我。”中間頓了頓,接着鄭重地分别道:“……以後再也不見了。”
明井然:“……”
一别後,遲衍放寬了心,把生活的重心徹底挪到了工作上。
那夜過後一連下了一周的大雪,遲衍連回公寓都覺得贅餘,便在錄音棚外的休息室放了睡袋,除了在外面吃喝拉撒就是琢磨新歌,然後把自己裝進睡袋裡裹成一個蛹,隔絕外界的一切風霜雨雪。
就連後來雪停了也是這樣,整整一個半月的時間,她在錄音棚一直泡到專輯錄制結束。
其間,那個人真的再也沒有聯系過她。
人過于邋遢的時候頭發都會長很快。
遲弈再見到遲衍時,看她整個人鑽進睡袋裡隻露出頭發,還以為誰把泡發的面線打翻了。
遲弈拉開窗簾讓冬日溫暖的陽光照進來,現在是下午三點,等太陽再一落山,遲衍便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起床了,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遲弈站在沙發尾部,居高臨下嫌棄地看着她不成人形的妹妹。
遲衍在睡袋裡蛄蛹了兩下,頭還沒出來,先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問:“今天拍海報嗎?”
“今天大年三十,誰不放假給你拍海報?”遲弈忍無可忍,走過去拽着她的頭發,一把将她從蛹裡薅出來,接着便啧了一聲,“你能趕緊去洗洗嗎?髒死了。”
就在她衛衣胸口處還貼着一個被睡袋夾扁的M記紙袋,裡面小半包沒吃完的薯條撒了她一身。
“誰髒了?”遲衍不滿地從衛衣裡翻出貼身内衣,怼到遲弈鼻尖下,“你聞聞,我每天都有勤換衣物勤洗澡的好嗎?香着嘞。”
遲弈眉頭緊鎖着偏過頭。髒東西誰稀得聞?
不過她剛剛抓她的頭發确實也不油,清清爽爽還帶着洗發水的橙花香,隻是亂蓬蓬地完全沒打理過,像隻亂毛小狗。
“那距離你上一次洗漱也過了快二十四小時了,再洗一次,換好衣服,跟我回家吃飯。”遲弈說着微揚下巴指了指門口。
那裡不知何時多了座可移動衣架,挂了一排冬季新款,應該是遲弈直接叫品牌按她的尺碼準備的。
“選套自己喜歡的,換好了找我,我們一起回去。”遲弈說完就往外走,卻猝不及防被遲衍塞了口不知什麼東西。
軟軟的,粉粉的,有點涼。
——是遲衍衣服前被壓扁的隔夜薯條。
遲弈咀嚼了兩口,想明白的時候遲衍已經翻過沙發從另一邊跑路了。
“哈哈哈,我饞了一個多月的油炸大餐,香不香?”遲衍跑到安全距離外,才敢欠揍地沖遲弈挑釁道。
錄歌的一個半月她都沒沾油葷,昨天嘴巴一解禁就點了炸雞薯條的外賣解饞,隻是人太累,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遲弈太陽穴青筋暴跳,一面找紙巾吐東西一面轉身找那個欠揍的家夥算賬。
但一轉眼,看見遲衍站在窗戶邊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脾氣忽然就消了大半。
第一天錄歌的時候,遲弈看她整個人都灰蒙蒙的,今天她終于又重新在太陽底下閃着光了。
無論籠罩着她的是什麼陰霾——是音樂道路上遇到的或是什麼人帶給她的,此刻仿佛都散了。
遲弈若無其事地走到門邊,抱走了一溜兒的衣服,說:“不跟你計較。七點整吃年夜飯,路上還得開一個多小時,你自己估算着時間。”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遲衍到衣架旁一看,上面隻剩一件大紅色的旗袍,顔色比對聯還正。她當即就穿着拖鞋追了出去,“大過年的你這麼陰陽真的好嗎?”
倆大長腿在走廊裡追逐了半天,遲衍開始求饒:“你把那件聖羅蘭的皮衣給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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