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小小的鐵窗,明井然仰着頭,楚楚可憐地沖她眨了眨眼。
遲衍:“……”誰教你們投誠帶炸彈來啊?!
本來還有得商量,這下是徹底沒戲。
遲衍唰地拉上鐵窗,轉身背對大門一陣無語。
“怎麼啦?”梁绮雯看見她沒給外面的人開門,不解地問。
遲衍說:“她們帶着明井然過來了。”
這一句不是解釋勝似解釋,梁绮雯光是聽到這個名字心裡就咯噔一下。
外面三個身份牌是貓的成員要進來她不怕,但明井然這個疑似老鼠陣營的人要進來,她确實登時就慌張起來。
NPC們的腳步聲來勢洶洶,聽着與她們似乎隻有一牆之隔了。門外三人一看她們不給機會,立刻錘門乞哀告憐起來。
那位女嘉賓道:“不是,遲衍,你誤會了,你再打開窗看一眼啊!”
狹窄的鐵窗再次被打開,遲衍和梁绮雯的眼睛同時出現在鐵窗後。
梁绮雯扒着鐵窗打量着窗下的明井然,不知為何她好像是坐在地上的。後者甫一看到她出現,便張着嘴露出利牙:“你們非要湊一塊兒看嗎?”
“你們把她拿走。”遲衍眯着眼嫌棄道。
明井然:“……”
關榕聞言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揪着她的領子将人翻了個面兒,露出她在背後被拷住的雙手,和背後一抹白色的彩彈印記,道:“你看,她現在沒有威脅了。”
這場景不禁讓梁绮雯出現幻聽,好像關榕說的是“看,她不咬人的”,又看見明井然被人拎在手裡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更覺得好笑了。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說:“你們進來吧。”
三人如蒙大赦,進來後和她們講了與明井然相遇的始末。
原來她們幾人身上的紫彈痕迹全部出自明井然之手。
“得虧她準頭不行,不然我們就全軍覆沒了。”關榕感歎道,“然後在我們準備殺了她的時候,她說她有辦法保證我們活到最後,我們就和她做了這個交易,接着她就帶我們來這裡了。”
遲衍眸光一深。明井然果然跟着她們進來過,不過為什麼一直沒動手,出去後又不自量力地找對手單挑了?
這其中明顯就有蹊跷。
梁绮雯聽後道:“不過這樣就能确定她是老鼠了吧?”
她數了數明井然身前身後的兩道白色印記,說:“她現在隻剩一條命了。”
關榕點頭表示贊同,雖然她們誰都沒有找到明井然的身份牌,但“貓”是不可能攻擊“貓”同伴的,畢竟按照規則,執法官攻擊同類,自己會失去生命。
幾人核對了手上的情報,發現此時場上隻剩遲衍還有兩條命。女嘉賓不安地看了眼倒計時,說:“最後五分鐘了,我們就這樣等到遊戲結束……沒問題吧?”
“能有什麼問題,”關榕說,大家都約定好了不會開戰,眼下這個安全屋看起來也堅不可摧,“不過沒想到最後活下來的人能有這麼多,而且兩個陣營的人都有。”
“全活着總比全都死了好咯,”明井然突然開口道,她扭了扭身子對着關榕撒了個嬌,“關老師,手铐能幫我取下來了吧,這裡太擠了,我這樣好難受。”
她在進來前就已經被繳械,關榕确認她此時确實沒有威脅,想想她能自由活動尚且都嫌擠,明井然雙手一直被束縛在身後,這樣對她有些過分了。
關榕做節目多年,分得清什麼樣的藝人做遊戲是玩得起的,什麼樣的藝人得哄着她們護着她們玩。
不過她還是用眼神征求了一下遲衍和梁绮雯的意見,畢竟她們是後來的人。
同時,明井然還在關榕耳邊等不及地哼哼唧唧,房間狹小,這聲音幾乎逃不過每個人的耳朵,聽得讓人耳熱。
那個男嘉賓笑着幫腔道:“诶都結束了,大家握手言和吧。”
遲衍嗤之以鼻地撇過頭。
見關榕露出難辦的表情,梁绮雯勾了勾遲衍的手,代她做主道:“關老師您決定就好。”關榕是這個節目中資曆最長的MC,不可能真要她看她們臉色。
遲衍也就對這個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當下這個令她滿意的結局是明井然陰差陽錯帶來的。
明井然活動了下終于自由的手腕,然後擡頭看了眼牆壁上的電子表。
【05:53】
遊戲馬上就要結束了。
最後倒計時【00:15】。
此時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那塊時鐘上。
于是當明井然下蹲撿起地上的槍時,沒有一個人在第一時間攔住她。
【00:12】
反應過來的衆人情緒緊繃到頂點,明井然的一個動作卻又讓她們放松下來。
她神色自如地将彈倉中的彩彈全部倒出,仿佛隻是無所事事地拿在手中把玩。
站在她身邊的關榕正舉棋不定,難以判斷她這個舉動到底有沒有威脅,接着,就看見她将空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遲衍。
自進入安全屋後,遲衍和梁绮雯便放下了所有武器,相反,後進來的關榕一行人卻對她們還存着戒備,槍是始終不離手的。
隻是這份警戒随着時間的流逝也在削減,在看到明井然的槍口對準的不是自己時,這三人的警戒心在潛意識裡已事不關己地高高挂起。
畢竟,一是她們看見明井然清空了彈倉,二是遲衍是所有人中唯一還剩兩條命的。毋庸置疑,明井然沒有勝算。
隻剩最後十秒,所有人都對明井然捉摸不定,認為她指不定隻是故意做做樣子對遲衍發洩火氣。
【00:09】
當看到遲衍防彈衣的前胸上爆開紫色的明膠混合物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的槍裡竟然還留有彩彈?
三人的手指不約而同地扣緊了扳機,蓄勢待發。
距離遲衍最近的人是梁绮雯,刹那間,她腦海中閃過許多疑惑。明井然為什麼會對遲衍開槍,遊戲開始前,她想要針對的人不是她嗎?
她來不及在紛雜的思緒中理清答案,因為她看見明井然舉起槍的手臂并沒有放下,她的食指緩緩扣動,緊接而來的是想将遲衍置于死地的第二槍。
【00:07】
梁绮雯中彈。
但在她背後爆開的彩彈,是衆人都從未見過的顔色。
所有人的大腦都飛速運轉着,但遇上這極短時間内接連出現的變故,都不禁有點短路。
遲衍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看似是和其他人一樣被驚呆了,可事實是,她頭腦一直都是清醒的。
她冷靜地觀望着明井然的驟然叛變,冷漠地看着她把槍口對準自己。她對這一切都毫不感到意外,甚至覺得熟悉。
這個人總是在讓她覺得一切向美好轉變的時候就露出猙獰。
她覺得,遊戲嘛,她一個人輸了就輸了,反正在遊戲之外她連更重要的東西都已經輸給過她。
這種重複讓她疲于應對,不如在最後幾秒放松一點,讓明井然看清,她的小伎倆即便得逞,也不會讓她的情緒起伏分毫。
但當梁绮雯飛撲到她身前替她擋下那一槍的時候,她才後悔萬分的回憶起,明井然每次傷害她的時候,總是先拿她身邊在意的人開刀。
廣播中傳來吐字清晰的播報:【梁绮雯,淘汰】。
遲衍耳邊嗡嗡作響,手臂機械地收緊,圈住面朝下跌入她懷中的梁绮雯。
餘光中好像有什麼在她眼前一亮,她垂下眸,便瞥到梁绮雯後背上一抹鮮明的玫紅色彩彈印痕。
電光火石間,幾個彩色的點在她腦海中連接成線。
衆人和她身上的紫色印記,梁绮雯身上的玫紅色印記,還有明井然身上的白色印記……
她倏地擡起頭,便看見明井然嘴角勾起的志在必得的微笑,然後将槍口朝另外三人調轉。
“不要開槍!”遲衍怒喝道。
關榕隻覺得明井然瘋了,這隻老鼠似乎想不顧一切地消滅所有人。
其他人和她想的一樣,在不到0.01秒的反應時間裡,飙高的腎上腺素推動着她們的指尖不假思索地扣動。
【00:05】,房間内同時響起四道槍聲。
明井然的彩彈打偏到牆壁上,同一時刻,三枚不同顔色的彩彈在極近的距離,毫無懸念地分别擊中了她的腹部、腰側和後背。
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凝滞了,直到看見明井然撇着嘴舉起雙手,她們才松了口氣。
“啊——!!!”那一對男女嘉賓劫後餘生般尖叫起來,三人後怕地手拉着手歎道,“好險啊!”
可是與此同時,遲衍拾起了另一把槍,一個跨步朝前,端着槍直直地抵到明井然的胸口上。
她動作太快,像一堵裹挾着怒氣的風,衆人的眼睛都跟不上她。
關榕一眨眼隻看到她的槍口對準了明井然的心髒。
“遲衍,别沖動,她已經沒命了!”她看她簡直是氣昏了頭,竟然想對着明井然再補一槍,而且将槍口對準了這麼危險的位置。
但緊接着響起的廣播讓她攔人的手猛地一僵。
【關榕,淘汰。】
【陳威,淘汰。】
【莫佳純,淘汰。】
“???”
【00:01】
随着“砰”的一聲悶響,遊戲結束。
明井然一個踉跄後背撞上牆壁,她吃痛地摸了把心口的銀白色顔料,咬着後槽牙似笑非笑地沖遲衍道:“恭喜啊。”
遲衍冷臉盯着她:“非要這樣?滿意了嗎?”
明井然噘着嘴,說:“不太滿意,時間沒掐好。我該再晚幾秒動手的,讓你沒時間反擊。不過——”
她的手順着抵在她胸口的槍管,靈蛇般纏上那雙托着槍的手,從她的指尖撫摸到手臂,忽而一把攥住她的手肘,借力傾身向前,抵在她耳邊小聲道:“和你一起活着,或者死在你手裡,我都很開心。”
像是猜到了遲衍下一秒就會嫌惡地甩開她,明井然一觸即放,立刻自覺地和她拉開了距離。
遲來的淘汰廣播和慶祝廣播接連響起。
【明井然,淘汰。】
【遲衍,勝利,剩餘生命數,2。】
明井然變臉般換上一副假惺惺的燦爛笑容,轉身朝另外三人讨好地道歉道:“你們沒事吧,剛才抱歉了……”
安全屋的門被打開,衆人先出了這間擁擠的小屋,明井然和她們的聲音在遲衍耳邊遠去,她平靜下來,松開槍,才發覺自己扣動扳機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遲衍,”梁绮雯走過來手搭住她的肩,“明井然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她在這其中隻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明井然根本就沒想殺遲衍,她把槍口對準遲衍,為的就是等自己撲上去。
遲衍指了指她們身上被明井然打中但顔色完全不同的彩彈,說:“導演讓我們挑自己喜歡的顔色的彩彈時不是說過嗎,按照規定,不用自己專屬顔色的子彈攻擊是無效的。”
“而她真正的身份牌,是貓。”
門外,明井然也正在和大家解釋自己的身份。
她用的槍是舒黎禮的,隻留下了兩顆屬于自己的玫紅色彩彈,一直藏在身上。
然後她把地上撿的NPC的白色彩彈塗在防彈衣上,僞裝成被打得隻剩一條命的老鼠出現在大家面前,并用紫彈攻擊她們,而後順理成章地成為俘虜,被她們帶到遲衍面前。
接着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怎麼上當的了。
她用紫彈佯裝攻擊遲衍,再用真正的玫紅色彩彈擊中梁绮雯,接着假裝想要攻擊另外的人,引得她們下意識反擊。
規則是“貓”不能殺“貓”,但她反過來利用規則,成功殺了自己的同伴。
關榕聽完,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地摸了摸明井然的頭,不過看那隐忍的手勢,更像是想錘她。
“井然……你還真是……聰明啊……”關榕勉強地誇道。
遲衍攜着梁绮雯的手路過,聞言面無表情地轉過頭,肆無忌憚地說出了大家的心聲:“是無恥吧。”
除了她,還有哪個正常人會在這種遊戲中,連自己的同伴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