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秦玅觀開口,唐笙覺得自己背脊涼飕飕的。
“我初來乍到,不知人名,隻知道那人是個長臉,青色女官服制……”唐笙斟酌着用詞,聲音漸小。
在她開麥前,唐笙就謹慎思考過一通了。
原主落魄前和落魄後都是在遠離内宮的二十四司當差的,跟女帝殿裡的傳令官不可能有交集。她要是真講出來個所以然,隻會讓女帝起疑心。
女帝問她,大概率是問那人長相的。
“陛下……”
身後響起方姑姑的聲音,秦玅觀回眸,掌心還落在窗沿上:“請她進來。”
她朝唐笙揮手,示意她退下。
唐笙正好奇到底是誰,用得着秦玅觀親自起身迎接,太監的傳報聲就響起了,尖細的聲音震得唐笙耳膜發痛。
“太後駕到——”
各色長袍從唐笙眼縫裡掠過,侍從簇擁着的那個人隻露出了個雍容的背影。她是乘肩輿而來的,鬓間沒沾絲毫風雪。凍得發抖的唐笙在她經過的那一瞬,聽到了念珠磕碰的細碎聲響。
唐笙微擡眼,看到了那串和女帝腕上相似的念珠,與女帝手腕的骨感纖弱不同,她的手養護得豐腴白淨,瞧着健康許多。
許是簇擁着她的人太多,隔得那麼遠的唐笙都感受到了一陣暖意。
走到照壁處的太後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身道:“雪天涼寒,在皇帝子夜急病當值的,可以早些交班了。”
說完,她含笑看向了窗檐邊的秦玅觀:“皇帝意下如何?”
秦玅觀待她并不似唐笙想象的那樣恭敬,隻是淡淡應聲。
唐笙回憶起小說内容,敏銳地嗅到了敵對的氣息。
太後姓裴名音憐,是先帝繼後,隻比秦玅觀大七歲,家世顯赫,父兄一度權傾朝野。倘若她生下了皇子,這張龍椅是絕對輪不到秦玅觀坐的。
唐笙看小說時其實不太喜歡她,雖然作者給她的人設是溫婉賢淑,但唐笙總覺得她有些僞善。
就比如剛才,她想到雪天涼寒,讓宣室殿的宮女們提前換班,但自己卻是乘着排場最大的肩輿來的。先不提可以腿着過來,就是乘輿車都會讓宮人們少吃點苦頭。
細節之處見人品,唐笙對這這句話深信不疑。
交班前,唐笙又嘗試着開了一回看血條的技能,睜眼閉眼間,仿佛換了個世界。
開關技能其實還是蠻重要的,恣意窺探别人的壽命有時也挺殘忍的。
唐笙自小經受的教育告訴她無論何時都不能輕視生命。窺探到了快要走到人生終點的陌生人,無能為力的唐笙也會小小難受一下。
離開前,唐笙踮起腳尖看向層疊的人群,尋找秦玅觀的身影。隔得太遠了,她看不清她的血條。
*
唐笙回耳房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時天色已暗。
深宮中人難有娛樂活動,隻有提心吊膽的長夜。
窗外的雪還在落,宣室殿中庭卻沒有積雪。夜很靜,秦玅觀的寝殿内燭光暗淡,想來已經睡下了。值夜的宮人,也裹上了棉被睡在長廊外。
周遭少了眼睛,唐笙的心難得放松下來。她在庭中踩了一圈,黑洞洞的腳印連成一片。
“唐笙!唐笙!”宮檐下有人壓着嗓子喚她。
唐笙小心翼翼地走近,看到了昨天給她帶路的小宮女。
“天太涼,我和雲霞都凍得跑肚了,你且替我們值守片刻,行不行?”小宮女拉着她的手輕輕晃了晃,“求你了!”
“這樣不違制吧?”唐笙留了個心眼。
“怎麼會,殿裡還有方姑姑,用不到我們。要是用到了我們還沒回來,就告訴方姑姑,我們還在恭房。”小宮女言辭懇切,委屈巴巴的。
“那好吧,但我隻等你們一刻鐘。”唐笙說。
“行!”小宮女答應得爽快。
北方冬天的雪夜是真的很冷,唐笙站了片刻便受不住了,不得不用她們的棉被禦寒。她呵氣搓手,指節處凍得通紅。
殿内此刻忽然有了動靜,唐笙耳朵尖,警覺地貼近殿門。
秦玅觀壓抑的咳嗽聲傳來,緊接着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唐笙聽出來年邁的那道聲音是宣室殿掌事方姑姑的。
殿内外的燭火一盞接着一盞亮起,光橘黃色的光亮照亮了唐笙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