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須吹胡子瞪眼,很快掐斷了她的話音:“你一介掃撒宮女,懂什麼方子?加了蜜餞必然影響藥效,我等醫官鑽研出的方子,難道還比不上你那些三腳貓功夫!”
唐笙陪笑:“那是自然,大人們都是天之驕子。奴婢隻是憂心陛下身子,多嘴一問,還望大人賜教。”
山羊須腳步一頓,不耐煩道:“莫問,老夫就是說了,你能聽得懂麼?”
唐笙面上的笑淡了下去。山羊須輕蔑一笑,将藥箱交給徒弟,像是膈應她般撣了撣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
沒誰有義務指教别人,這個道理唐笙是懂的。
但是像這樣瞧不起人,唐笙忍不了。
秦玅觀在宮中時,藥都是由雲霞煎制和試毒的。山羊須不願告訴她方子,她便自己去找。
在雲霞身邊一連蹲了好幾天,唐笙終于弄清了主要幾味藥材,還有四五樣她摸不清楚,想要找些古籍查一查。
雲霞告訴她太醫院有自個的藏書閣,閣裡有太監當值,她去求那些公公或許能借着書。
光是求人當然進不去。唐笙通曉人情世故,硬是塞了将近兩個月的月例才借得了兩本書。選書時太監就在門口把風,唐笙挑了沒幾分鐘就被催着出去,隻得随意拿了兩本。
回來時雲霞正煎好藥,叫她來試第一口。
唐笙:“藥裡沒毒吧……”
雲霞頓覺好笑:“陛下入口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有人先試毒的,何人何時制作,何人何時試毒都有清晰記載,就是連誰過了手都清清楚楚。誰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唐笙覺得她說得有理,于是試了第一口,那苦味直沖天靈蓋,激得她睜不開眼。
雲霞提筆,在漆盤旁的竹牌上寫道:崇甯三年十二月廿八卯時三刻-宮人雲霞所制-宮人唐笙試味。
白瓷藥碗被方姑姑端走了,送至禦前。
秦玅觀瞥見了和往常字迹不太一樣的竹牌,取來細瞧。
看到唐笙的名字,秦玅觀微阖眼。
這幾天唐笙除了值夜鮮少在她面前晃悠,細究起來,她有些時間沒見着這人了。
“唐笙這幾日做什麼去了。”秦玅觀問。
“回陛下話,唐笙得空便往太醫院跑,說是要找到讓藥不苦的方子。”方汀答。
秦玅觀覺得很有意思,都說良藥苦口利于病,這世上哪有不苦的藥。
“太醫院那麼多畢生鑽研藥經的,她能研究個什麼出來?”秦玅觀揉着眉心,視線落在冒着熱氣的瓷碗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方汀察言觀色,試探道:“那奴婢喚她回來?”
秦玅觀指腹摩挲瓷碗,低低道:“随她折騰去吧。”
她不再過問此事。
但提及唐笙了,她蓦地回憶起果脯甜絲絲的味道。
秦玅觀起身時落了一件東西在氍毹上。
眼疾手快的方汀拾起來,叫住了她。
“陛下,這是您落下的。”方汀托着靛青色的雲紋荷包上前。
秦玅觀接過空荷包。
方汀又道:“這是?”
繡工這樣粗糙,材質這樣粗劣的空荷包本不該出現在秦玅觀身上,方汀很難不好奇。
秦玅觀二指夾着荷包,思忖了片刻才道:
“裝果脯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