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幹杵着了。”秦玅觀說話很吃力,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吐出,“扶朕起身。”
唐笙上前幾步,前傾了身體,展開雙臂托起秦玅觀羸弱的肩膀。秦玅觀燒脫了力,唐笙展臂之際便虛虛倒在了她的懷裡,由唐笙帶着她直起身。
唐笙的動作僵住了,下意識摒住了呼吸。
秦玅觀幾乎是緊貼着她,頭頂的發絲輕柔地掃過她的脖頸。她似乎很累,連半阖眼眸的力氣也沒有了,虛得倚着唐笙閉目養神。
維持了這個姿勢許久,秦玅觀沙啞道:“你要這樣抱着朕多久。”
唐笙幡然醒悟,但也不敢坐到榻邊,于是嗫嚅道:“陛下,奴婢可以跪您的床榻嗎?”
秦玅觀嗯了聲,鼻音很重。唐笙這才敢單腿半跪在榻上,一邊借力給懷裡歪着的秦玅觀,一邊去取可以倚靠的枕墊。
“就這樣。”秦玅觀道,“晃得朕頭暈。”
唐笙果然不敢動了,老老實實給秦玅觀當起了靠枕。
用完水,又要用藥。
唐笙垂眸,倚着她的秦玅觀似乎又陷入了淺眠,眉頭已然舒展。
衣衫輕薄,秦玅觀的體溫不一會便染上了唐笙的衣襟。唐笙自抱起秦玅觀時心跳便如擂鼓,她生怕自己打攪秦玅觀安眠,但深呼吸了幾次,還是一點作用沒有,喉頭也越來越幹澀。
秦玅觀的手腕搭在她的小臂上,唐笙視線掃過時,覺得臉頰莫名被燙了下,不禁偏過仰起下巴偏過腦袋不去觀望。
方汀姗姗來遲,若是再晚上片刻,唐笙就能人間蒸發了。
秦玅觀服完藥歇了片刻才躺下。唐笙動作緩慢輕柔,像是在安置一尊易碎的瓷器。
這一夜頗為難熬。
唐笙回到耳房時,天已蒙蒙亮。
精神恍惚的唐笙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還是庭中掃撒的宮娥喚了她一聲,她才醒來。
“陛下病着呢,今日還回潛邸嗎?”
唐笙回神,忽然意識到今日已是臘月二十七。
“我不知。”唐笙如實答。
小宮女垂下頭,繼續掃撒。唐笙知曉她有些失落,主子不在宮中時,留守的宮娥總歸會輕松些。
唐笙回耳房睡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醒了,她睡得很不安穩,總是能夢到秦玅觀病弱的模樣,睡到最後居然夢到了國喪。她從夢中驚醒,凝望了片刻裸露着圓木的屋頂便決定起身。
方姑姑那邊傳來禦命,回潛邸的準備照常進行。
前幾日唐笙便請了提早半日回去布置寝殿的活計,準備抽出點時間尋一尋那神醫,方姑姑也允了,并囑托她添置些民間常見的有年味的小物件。
唐笙不敢耽擱,從府庫支了銀子,到禦林司牽上馬便出發了。置辦完小物件送至潛邸,腦袋發漲的唐笙一路打聽一路尋找,終于在臨近城郊的酒肆中問道了神醫的蹤迹。
酒家說,這位神醫其實就是山頂朝元觀的一位坤道,脾氣古怪且行蹤不定。說是在道觀修行,其實多數日子都在雲遊。城中的達官貴人來了一茬又一茬,卻從未見過這位坤道,而山野間的百姓,誰家有人重病,這位坤道便如天神降臨那般叩響柴扉。
酒家說得無比神乎,唐笙聽得也頗感興趣,聽罷也順便問了問山上的情況。
京城治安不錯,這些年從未聽過山賊出沒的事。這山也不算高,住的都是有黃冊的良民,道觀也常有貴人參拜,隻不過山上積雪未化,無法騎馬上去,要比尋常日子多走半個時辰才能到頂。
唐笙放了點心,隻是,她隐隐覺得,她今日很有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山路難行,唐笙還是憂心會出什麼意外,打算回去拉了方十八再過來。
長久執鞭,掌心被摩得幹澀通紅。
京郊的流動人口不算多,道路兩側的積雪分外幹淨。唐笙牽馬過去,捧起白雪擦拭掌心,一擡頭便望見了連綿起伏的山脈。
起身之際,身後忽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唐笙沒來得及回頭,後腦勺便挨了一棍。
身體不受控制地癱軟起來,唐笙撐着地大口喘息,視線越來越模糊。
眼前越來越黑,緊接着她的整個腦袋便被蒙住了。
耳畔有道模糊的聲音:
“回去複命,就說抓着人了,可以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