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消息砸來,宋予情霎時清醒,坐直了身子。
海浪般的栗色長卷發在身前散開,遮擋住大片肌膚,卻越發襯得膚若凝脂,面似芙蓉。
她從床上下來,香槟色的絲綢吊帶睡衣垂墜而下,卻又勾勒出那高挑的姣好身材。宋予情算不上瘦,但得天偏愛,該有肉的地方不少一點,該瘦的地方不多一絲,真正诠釋了什麼叫态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拉開窗簾,陽光一擁而入,映得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宋予情雙眼微眯,擡手遮光,話卻沒停,“他倒是會替秦家考慮。”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秦雲舟。
對面略一頓,“到底也是姓秦的。”
宋予情懶聲,“隻可惜,沒人拿他當秦家人。”
跟了秦西樓三年,宋予情最是知道秦家的狀況。
秦老爺子就生了秦西樓的父親秦海冰一個兒子。奈何早年間人沒了,原以為隻得秦西樓一個孫兒,卻哪知秦海冰當年在外惹下風流債,還留有一個私生子。這些年,秦老爺子沒少動認親的心思,盼着兩個孫兒和睦共處,同撐家業。
可誰都不是傻子。
秦西樓也好,秦太太也罷,哪裡會容私生子空降秦氏,分走自個兒的蛋糕?
秦海冰去世後,夫妻倆在集團的人手,不少都落到了秦太太手裡。是以秦太太雖寡居多年,卻也不是好捏的軟柿子,早早就替兒子籌謀好一切,為他繼承集團造橋鋪路。
秦西樓也确實有幾分本事。這幾年,秦氏醫療在他手裡蒸蒸日上,尤其是他獨掌的HL,發展勢頭更是銳不可擋。
按理,孫子出息,老爺子該覺得高興。奈何私生子的事,在雙方心裡早就埋下疙瘩,老爺子在集團的人手,沒少被秦太太和秦西樓的人針對,祖孫二人之間,也因老爺子喊秦雲舟去過幾次老宅,變得越來越疏離。
一來二去,矛盾激化,反倒刺激地老爺子越發想要認回秦雲舟。
爺孫情不見得有,但再扶起一個傀儡,與秦西樓母子分庭抗禮,争一口氣,卻是不争的事實。
但問題的關鍵,就出在秦雲舟身上。
這位打小長在外頭的私生子,似乎對秦家并無好感,當初願意和秦老爺子往來,也隻是因為他生母病重,醫藥費太貴求助無門的緣故。
但兩年前,他母親去世,他便再也沒有在秦家老宅出現過,除了每月會固定将此前秦家墊付的醫藥費,分期打到秦老爺子的卡上,似乎與秦氏再無交集。
若是沒有秦家這層關系,宋予情倒是敬佩秦雲舟的骨氣。
隻可惜,以她如今的立場,也隻好拉無辜人下場。
此前,私生子的事兒鬧歸鬧,隻在家宅内部,秦氏集團尚未有消息傳出,衆人也沒見過秦雲舟這麼一個人。
但如今,因着宋予情這一出風流绯聞,秦雲舟正式出現在衆人面前,還在HL走了一遭。
事情的走向,在宋予情計劃之内,卻依舊不夠。
适應了窗外的光線,她打開窗戶,草木的鮮澀氣息撲鼻而來。
閉上眼,宋予情盡情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聲音越發懶怠,“點一把火,将秦雲舟的身份,想法子散出去,給秦氏那些股東找點事情做。”
“明白。”對面道,“對了,悅星那邊聯系我,說是孩子們上次的手術很成功,他們想感謝你,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宋予情動作一頓,睜開眼,在腦海中算着時間,“周末吧。幫我采購一批新玩具和圖書,馬上換季了,再購置一些衣物和常備藥。”
陽光燦然,微風不燥,洗漱過後,宋予情随手拿過一本書,坐到了院子裡的紫藤花架下。
這座宅子,是外公留給她的。
老城區,不算大,卻是二進獨院,紫藤滿架,花枝錯落。
擱如今寸土寸金的西京城裡,是難得的好地段,好風水。
當年宋家沾上數條人命官司,破産敗落,宋氏夫婦接連出事,宋氏所有的家底兒都賠了進去,連帶着宋予情外公外婆的不少私産,都一并變賣接濟了宋家,才免了她女承父債,成為被執行人。
若非她一力周旋籌措,外公怕是連最喜歡的這棟宅子,也要為宋家折騰進去。
如今斯人已逝,陪着她的,也隻有這間老宅了。
過去三年,她跟着秦西樓,鮮少住在這邊,平日裡雇人定期打理,唯有祭掃的時候方回來。
這裡頭自是存了私心的。
一來不想讓親人知曉,曾經被寵捧在掌心呵護的嬌嬌兒,如今淪落至甘被人豢養。
二來也是不想秦家人髒了這地方。
美人花下捧書,自有風流意态,若讀詩書,當更應景。奈何宋予情捧着的,是一本《機械通氣》。
醫學書。
宋家鼎盛時,外人眼中的她,是西京城的頂流名媛,在京大鍍金後,又出國兩年,被當做所謂的花瓶白月光。是以人人都想入贅宋家,替她掌管那潑天富貴。
宋家出事後,外人眼中的她,是秦西樓豢養的金絲雀兒,隻因難舍富貴,自甘堕落,偏天生好命,得秦西樓獨寵。
卻很少有人知道,她本碩皆讀的是醫學、管理學雙學位,京大也好,留學也罷,均非花錢貼金,而全憑她一己努力。
隻是說出去也無人肯信。
即使是秦西樓,起初她找上他的時候,他也并不相信她的能力,于是她隻好以皮囊容色作鈎,才得以留在他身邊,并數度讓他刮目相看。
但那又如何?
直至今日,于他而言,雖在公司裡給了她職位,那也不過是便于她時刻在眼前紅袖添香。而所有意想不到的才華驚喜,也不過維持新鮮感的工具。
在他眼裡,她是金絲雀,不是合夥人。甚至連普通員工也算不上。
當然,她也不在意。
行路的人,隻需記得自己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