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複神色凝重。
他知道宋予情這幾年來,為了挖掘這些證據,做了多少努力,受了多少委屈。
但他們都别無選擇。
當年與宋太太一起出事的,還有他在宋家做司機的父親。宋家待他們一家極好,他能上貴族學校,能出國留學,他的母親能在巨額醫藥費下,撐過那麼多年,背後都離不開宋懷瑾的幫扶。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替宋予情做那些事,但他卻并沒有那樣的能力……
“私生子的消息放出後,秦氏内部已經蠢蠢欲動,想來秦老爺子那邊也忍不了多久。HL是秦西樓的天下,若秦家認回秦雲舟,隻能将他安置在集團總部。如今,隻要秦雲舟這步棋能走通,後續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宋予情靠在後座,緩緩閉上眼睛,
是啊,會好起來的。
周日下午,宋予情坐着拉貨的卡車,準時出現在悅星福利院。得到消息的楊院長帶着孩子們早就排好隊在門口的大樹下等候。
一看到宋予情,孩子們便攔不住地朝她跑過來。
“宋姐姐!”
“宋姐姐你終于來了!”
“我好想你啊宋姐姐!這是我捏的小熊,送給你!”
七嘴八舌的聲音,将宋予情淹沒,她彎下腰,挨個兒去抱那些小家夥們。
“外頭熱,怎麼一個個的都跑出來了?”
“小茹這段時間肚子還疼嗎?瞧這小臉蛋,都瘦了。”
“小偉傷口已經姐結痂了呀!姐姐摸摸,疼不疼?”
“……”
宋予情來的不算頻繁,但每一個孩子的名字和他們的變化,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原本安靜的院門口,一時間滿是熱鬧的喧嚣,蓋過樹上的聒噪蟬鳴。
楊院長笑着站在一旁,待宋予情和孩子們叙完舊,這才拍拍手,“好了孩子們,宋姐姐趕路過來已經很累了,外頭熱,有什麼話咱們進去說。司機叔叔和老師們搬東西很辛苦,你們都是乖孩子了,也要幫着拿哦。”
孩子們雖吵鬧,但更懂事。一聽這話,連忙讓開路,去卡車邊排着隊,躍躍欲試等待幫忙。
宋予情這才得了空跟楊院長說話,“除了常用的物資、圖書和玩具,我還帶了些藥品和換季的衣物。孩子們現在長得快,衣服很快就小了,之前那些估計很快就穿不上了。”
楊院長歎了口氣,“這次原是小茹她們幾個恢複的不錯,纏着我說想見你,要跟你道謝來着,并不是缺東西了。之前你送過來的,都還剩下好多呢。結果還是讓你破費了。”
悅星福利院以前主要的資助來源,是宋氏集團。
宋懷瑾夫婦舉行葬禮時,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更有甚者,網上拍手叫不算,還線下找了喜樂隊,在葬禮場地外敲鑼打鼓放鞭炮。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楊院長卻依舊頂着輿論,帶着孩子們來送給了他們安穩童年的宋叔叔和宋阿姨最後一程。
也正因此,當福利院支撐不下去,楊院長四處尋求新的資助方時,許多富商都對她避之不及,覺得沾染過宋家的人和福利院皆晦氣。
一個月,兩個月,眼瞅着福利院的日常難以為繼時,宋予情帶來了新的資助。
楊院長當時就落了淚,頭一次不顧形象的罵老天不長眼,讓好人受盡委屈。
這些年來,宋予情看似光鮮,可楊院長知道,她跟在秦西樓身邊,承受着種種壓力,亦是步履維艱,虎口謀生。但就是這樣,她依舊堅持着為悅星籌措物資。
楊院長還記得她當年說過的話。
「宋氏雖不在了,但我爸媽的承諾依舊算數。他們沒能兌現的事,我都會繼續完成。」
宋予情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三年來,從未間斷。
“我喜歡孩子們,他們需要,就不算破費。”宋予情望着朝氣蓬勃笑容滿面的孩子們,心情也随之舒暢。若說如今的她,心裡尚有一方淨土,那便是悅星。
很快,她想起和秦雲舟的約定,于是向四周環顧。可烈日下泛着白光的周遭,哪裡有别的身影?
宋予情蹙了眉頭。
那天分别之後,秦雲舟給她回了電話。她清楚地說了時間地點。而且昨天晚上,她還又一次和他确認過今天的行程。可眼下,卻依舊一個人影也不見。
宋予情拿出手機,走開幾步,撥出秦雲舟的電話,連着好幾個無人接通時,一旁的楊院長忽然揚聲。
“來,小周!你過來!”
說着,朝宋予情走來,“宋小姐,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宋予情聞言擡頭,順着楊院長的視線看去。
那道尋覓不得的身影,就這樣不期然映入眼簾。
秦雲舟?
宋予情愕然。
他穿着帶有福利院标志的義工服,額頭挂着一層薄汗,手上是白色的粗紡手套,上面還沾着一層灰,有些許油漆痕迹。
像是剛幹完什麼粉刷活計。
“小周,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宋小姐。宋小姐,這是小舟,是咱們福利院出去的孩子,也是這裡的老義工了。這幾年,他每周都會過來幫忙。之前你一直說想見他,結果時間上老是不巧,正好,他今天也在,你們剛好可以認識認識。”
楊院長的話,像是一道雷,在宋予情耳邊炸開,讓她不由慨歎世事難料。
悅星福利院的義工流動性很大,除了一部分相對穩定的志願者,大多數人報名來參與志願服務,都是為了刷刷志願分。比如有實踐學分訴求的學生,或是一些社區工作者。
而那些相對穩定的志願者裡,有一個堅持了整整七年的少年。楊院長一直叫他“小周”,也跟宋予情提過很多次。
據說早年間,也是在悅星福利院長大的,但後來被親生母親認領了回去,就再沒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