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老爺對我們的反應并不意外。
他的語氣卻像是帶着詠歎調的修士:“但請不要為此感到太過焦慮,因為夜莺神會向每一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子民撒下祂的賜福。”
我想起了窗台上的那三朵金屬質地的玫瑰花。
“老先生,我還有件事想請教您”,我連忙詢問,畢竟我沒有波提歐那樣鋒利的牙齒,“我們該如何種麥子呢?”諾曼老爺給的面粉,最終總是會見底的。
“孩子,我想你至少得先有一些種子不是嗎?”諾曼老爺和藹地笑起來,但卻沒有絲毫嘲笑我的味道,甚至可以說他的表情是讓我覺得很舒服的,就像完全是出于長輩的關心。
我忍不住跟着他“嘿嘿”地笑起來。
“但是有個老頭子,他的口袋裡恰好有一些小麥種子。”諾曼老爺将手伸進鬥篷中,取出來個小巧的布袋,“這些是還不錯的品種,如果你們能悉心栽培,至少會獲得一些收獲。”
我瞬間覺得,這是今日所發生的最驚喜的事情——在确認了它們并非是熟透了的種子後。
“希望夜莺神與你同在。”諾曼老爺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種植小麥的知識後,才和我們道晚安。
他佝偻矮小的身影最終淹沒在夜色裡。
*
幾粒珍貴的小麥種子在我們三人的期待中被撒進花盆裡。
在種子接觸到土壤的瞬間,原本棕褐色偏黑的泥土,竟然以它為中心,從四周開始肉眼可見地變成了淺褐的顔色。
銀枝眼疾手快地将小麥種子連同周圍的土壤挖出來,但卻并沒有延緩這個花盆中泥土的變色趨勢,直到這個花盆裡的顔色,和其他兩個花盆的大相徑庭。
任何一個擁有色覺的人,都能輕松地分辨它們。
“但似乎除去顔色上的變化,它們并沒有什麼不同。”銀枝仔細對比了這兩種顔色的土壤後,最終得出來個結論,“我有理由懷疑,這大概是「計數」,或許我們最終的種植結果判定結果,可以按照土壤的面積來計算。”
銀枝說的在理,于是我們重新種下麥子。
但它毫無動靜。
“或許它隻是遵循了正常的生物節律。”銀枝将花盆挪到了陽台上,以期待白天時能曬到陽光,并且陽台上有足夠多的玫瑰,能完全将樓下的視線阻隔住。
或許我們當時就隐約能感受到,在這樣的環境裡種植麥子,恰恰才是不符合大流的。身為初來乍到的陌生人,保持适當警覺很有必要。
等到總算折騰完所有,可以上床躺下時,我又有些難以入眠。
一方面是因為“時差”的原因,不過更多的是對未來感到迷茫而造成的輕微焦慮。
“維利特?”幾次輾轉反側之後,我聽見銀枝試探性地喊了我的名字。
他的聲音既輕且柔,似乎并沒對我的小動作感到生氣,但我下意識地有些緊張:“抱歉銀枝,吵到你了嗎?”
“并沒有,此時此刻我同你一樣,困意全無。”銀枝的話令我安心。
緊接着,我就聽見旁邊的波提歐接了句:“咳咳,作為你們的好兄弟,我當然也沒睡。”
每個人都有失眠的理由,但将那些尚未弄清楚的事情反複贅述,隻會平白造成恐慌。
如果能躺在床上聊天的話,為什麼不說些有意思的呢?這個念頭在我心間激蕩,泛起陣陣漣漪,我意識到了自己的轉變。
我不再隻是那個,容易大吐苦水的維利特。
即使我清楚銀枝就像是一塊海綿,能吸收掉我所有的負面情緒,并且從上千個角度将我稱贊成一個完美的人;波提歐也向來樂觀強大,總是将話題轉移到讓人開心的地方,但身為同伴,“維利特”也需要對他們的快樂負責不是嗎?
“嘿,我感覺我得說些什麼了。”于是我如此說。在黑暗裡,我的松果體幫我感受到了兩道視線。
波提歐似乎正在笑:“讓我猜猜,現在大概是睡前讀物時間?你今天說了不少故事,男孩。”
“真是不錯的主意波提歐,我怎麼沒想到這個?”我聽出來他語氣裡輕微的揶揄,但他的确給了我一些能把話題持續下去的思路,“現在後悔可晚了!因為我已經想到該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