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人這種生物有的時候回憶一旦想起，就沒辦法停下，而他這種人造的實驗體似乎與人也沒什麼兩樣。

那時候園裡有些荒謬的規矩，所有匹配的哨兵和向導都會住到一起，主要是為了讓他們相處更加和睦，也是為了讓園裡變異種增加的手段，隻不過明面上不這樣說罷了。

雖然沒什麼卵用，但是園裡一直這樣堅持，其實有的人已經猜出是什麼目的了，隻不過也懶得反抗，反正吃力不讨好。

他很清楚的記着姜正一帶他回去的那天。

姜正一看着坐在角落的德瑞克斯，因為是實驗體，經常接受實驗，再加上實驗室對實驗體幾乎漠不關心，免不了身子骨較弱，不過像他這樣都還算不錯，最起碼活着不是嗎？

實驗體的生死，研究人員向來漠不關心，不止研究人員，伊甸園的所有人都并不關心，人性就是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德瑞克斯那時候瘦高的個子，雖然不比姜正一，但在同齡人中算高的了。大概是營養都長了個子，他瘦的和這個身高完全不符，剛出實驗室的他臉色蒼白，像是不久人世一樣。

在某種意義上，姜正一選擇德瑞克斯“心思不正”。

他有個弟弟，叫姜升，是研究室的研究人員，雖然他們兄弟倆很親，但是因為職業關系，他們倆一個月都很難見上幾次面，再加上姜升比姜正一自己還靠譜，他幾乎沒有什麼“表現”的機會。

可能是想到從前和自己一起擠在工廠角落取暖的姜升，姜正一便神使鬼差的向德瑞克斯遞出橄榄枝。

那時姜正一向德瑞克斯伸手。

或許姜正一也不知道該說說什麼，撓了撓頭，想起當初被帶走時的那句。

“該回家了”

姜正一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爽朗，分明還是基地慘白的燈光，照在姜正一臉上卻像是溫暖的太陽。

回家？哪裡？又不是他的家，但德瑞克斯就是愣愣的被姜正一一把拽起。

他沒見過太陽，所以理所應當的認為太陽大概也是這模樣。

德瑞克斯一直記着姜正一那時的笑容。

正如大多數的故事一樣，姜正一的笑就像是在他陰暗的世界，蠻橫又不講理的射進一道光亮，霸道又柔和，讓他這個臭水溝裡的污泥無所适從。

他記得那天和姜正一回家，那是基地分配的屋子，被姜正一收拾的很好，完全不像是冰冷基地該出現的樣子。

那時候姜正一看他年紀尚小，覺得打地鋪又不怎麼合适，就讓他睡在床上。

難以置信的是，那是德瑞克斯第一次睡床，在實驗室，他并沒有屬于自己的房間，在實驗室，幾十個攻擊性的實驗體待在一個養殖廳，别說床，像他一樣在角落安穩睡上一會都是奢望。

姜正一因為種族的習慣，床墊一向很軟，讓第一次睡床的德瑞克斯不大适應。

德瑞克斯縮的更緊，他抱着昨天從姜正一那順出來的衣服接近癡迷的嗅着，那是姜正一身上的煙草味。

那是什麼時候？他記不太清，普通的哨兵隻有易感期，向導也隻是偶爾的精神紊亂，而從實驗室出來的人工生命卻和野獸一樣有着發情期的束縛。

或許是實驗室真的克制不了這點，也或許是惡趣味的留下了這點。

那時候他已經成年了，實驗體的成年，發情期不可抑制的到來，他的個頭早就已經比姜正一還高了，雖然也沒高多少，但對于爬行類和肉食哺乳類之間的對比來說，已經足夠了。

大概是血液的腥味，那是他的信息素。

他不止一次因為這個味道被研究所的人員咒罵，本來他不該在乎的。

可那天毫不掩蓋的出現的姜正一的嗅覺裡的時候，他還是不可避免的緊張了起來。

厭惡，又或者下意識遠離？

可姜正一似乎隻是皺了皺眉，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他依舊因為那個皺眉而緊張。

“這點小事瞞我什麼，都是一家人，我還能嫌棄你”

語氣溫和，他看不出絲毫厭惡，之後他聽姜正一說那是正常人的反應，不會有人因此厭惡他，但他依舊為了那一句話心動。

就是那晚上，事情變得無法控制，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一樣，他慶幸姜正一沒有因為那晚而疏離他。

那似乎是他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愛慕。

後來他們相處了一年，一起出任務，又一起回家，一起吃飯，又一起閑聊。

在這段時間裡，基地裡面似乎都知道他倆是一對，他們兩個也彼此心照不宣。

可惜嗎？

似乎除了童話以外的美好的故事大都沒有足夠完美的結局，可惜怎麼看他們之間都不像是童話故事。

接下來的事德瑞克斯不願再想，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錯，他甚至沒有為此正式道歉。

但是……

他幾乎把頭都埋進了衣服裡。

很久了，很久沒有聞到過他的味道了。

他什麼都沒忘，隻是有些事沒那麼重要，沒那麼拿得出手……

他會記得嗎？德瑞克斯這樣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