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他還來不及做什麼,隻瞥見餘光裡有一道陰影襲來,杜光歐下意識擡手,抵禦在頭前,可對方卻是沖着他的腰來的。一個猛撲,他和那人雙雙從鹿上摔下。
“唔!”硬摔在地上的滋味并不好受,杜光歐一陣頭暈眼花,半晌才辨清那撲倒他的是王城精銳之一。
那些士兵都是血皚頂尖的高手,行事雷厲風行,此刻更是将這種實力顯露無疑。不需要杜光遺一句句給他們下令,他們知道此刻應該做些什麼。一個撲上來還不夠,見杜光歐落地,他們竟是一齊上前,用無數雙拳手将他壓制在地。
杜光歐絲毫動彈不得,他本就因為長途跋涉而不剩多少力氣,面對的又是這群王城供養的精兵,更是無計可施。
“按之前說的,拿東西過來。”
白色的衣擺晃動,杜光遺拍了拍身上的塵埃,靠近被制伏在地的人。他吩咐精銳做事,聲色如常,沒什麼波瀾。
杜光歐擡不起頭來,甚至話都說不出來,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在地面,沒有絲毫尊嚴可言。被這般對待,火氣無法控制地在胸腔裡橫沖直撞,他感覺自己正處在爆發的邊緣。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有人來了,站在杜光歐的面前。與此同時,他感覺身上的桎梏松了幾許。
杜光歐擡起頭來,看到對面的景象,此刻,他才明白剛才杜光遺所說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根粗壯的麻繩,一個精銳将它扛在肩上,雜亂的尾部在土地上拖拽、磨擦。那粗細不像是用來栓人,更像是用來栓牲口。
幾個精銳手腳麻利,把人擡起,三下五除二将他捆得結結實實,又将他擒拿在前。杜光歐掙紮無果,雙目生紅,“敢用這種東西綁我——”
精銳未曾因他的身份而手下留情,他們公然逾矩。杜光遺淡然地注視着,仿佛事不關己。
這一陣騷亂發生後,熙攘的議論聲從外周傳來,城防軍、遷徙大隊,以及城外的入城隊伍,所有人都将這一場意外看進了眼中。
“傳聞大殿下和二殿下關系不好,看來是真的。”
“這也太不留情面了。”
“真狼狽啊……”
杜光歐的太陽穴砰砰直跳,那是怒火在血管下焚燒,“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
杜光遺把他當成什麼了?
那些平民和流放者都在看着,一雙雙嘲弄的眼晴、譏笑的嘴臉,他們在看他的笑話。看一個王室如何卑微地被牲口繩捆起,丢進大遷徙隊伍,狼狽地放逐。
地位低下者最喜歡看權者傾頹,他們必然觀賞得津津有味。杜光歐确信如此。
——杜光遺,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杜光歐擡眼,雙目猩紅,瞪着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然而,血皚王儲此刻已不再理會他,男人單手一揮,轉身而去,“帶上人,進發。”
精銳将他攙了起來,壓向近處停靠的木車。走向那車輛的短短幾步中,杜光歐的腦海裡一片翻江倒海。
憤怒擠壓他的大腦,最終隻留下一個想法。
他要讓所有人忘了這一切。忘記他的屈辱。
想把他打入大遷徙的隊伍,将他這麼肆意地流放,他不容許。他決不會加入那隻悲慘的隊伍,被送往不知名的荒地。
這一切必須重來。
然後,他會讓冒犯他的人付出代價。
杜光歐低頭看向自己的腰側,配劍在剛才的混亂中丢失,不見蹤影。想要觸發那種可以回溯至過去的能力,首先他必須“死去”才行。但現在,他雙手被縛,行動受限,想死,還不是什麼容易事。
在這方面,他沒什麼經驗。他經曆過許多次死亡,可從來沒有主動尋求過它。這還是第一次被逼上絕路,主觀選擇赴死,以達成重新來過的目的。
雖然看似束手無策,但或許,他可以試試殘忍些的做法。
精銳并沒有捆住他的嘴,這是他們的疏乎,或許認為沒有必要,而這給了杜光歐一個機會。
他決定咬舌。讓自己的肢體殘缺,讓鮮血魚灌他的咽喉,在那之後,他就會死去。
死去,而後獲得新生。
想到這裡,杜光歐張嘴,将舌頭探出去。他有一瞬間的猶豫,要對自己下手,想出來容易,做起來難。即便知道自己不會真正地死亡,可身體依然因本能而恐懼。
他定了定神,告訴自己,不咬下去的話,等待他的隻有更悲慘的命運。想想這一年的經曆,想想對家的思念,想想那些命喪雪山的隊員。他非這麼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