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歐冷着臉,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他扔開醫師,轉手從抽腰側抽出精銳佩刀。
隊醫見狀,吓得縮成一團,“别、别動手!”
杜光歐沒有說話,将刀刃一轉,搭在自己肩上。
“等等,你要幹什麼?”一旁,有精銳音色驚訝,問道。
此刻,杜光遺也轉過頭來,用一種不解的目光看着他,“光歐……你要做什麼?”
杜光歐沉眸,與兄長相望,“救你。”
他簡短地回答他,再多的話他解釋不了,和現在的杜光遺解釋也沒有意義。很快,他面前這個奄奄一息的兄長會變成一段隻有他知道的記憶,成為時間長河中的一道分流,被他的能力所抽盡、幹涸,斷絕其未來。
刀刃割下去,疼嗎?當然疼得要命,但還是茫然更多一些。生命流逝所帶來的恐懼,對失去未來的絕望,這些思緒充斥腦海,讓人無暇旁顧。哪怕杜光歐知道自己還會重生,死亡所帶來的一切原始反應,他都無法規避。
杜光歐毫不猶豫對自己下了手。
醫師被吓傻了,抱頭連連後退,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啊啊,怎麼會這樣!”
“把他扶起來,拿什麼止住他的血!”一名精銳兵說。
“不行,刀口太深……”
“他瘋了啊?!”
人死得沒那麼快,杜光歐癱坐在地,靜待時間的流逝。
他看見杜光遺掙紮着爬起來,掐住他的手腕,目光如炬,像要燃燒起來。那是無言的怒斥,他在質問他,為什麼。
都到這一刻了,還在責怪他。如果說世上有任何人将責任看得比性命還重,他兄長當之無愧。
杜光歐阖目,不去看杜光遺責備的眼神。
疼痛的消失是截斷性的,每次重生,他好像去了某個地方,在那裡,神明重塑他的形體,将他複原,重新投入世間。但是,他不記得任何過程,在死亡的閉目與重生的蘇醒之間,是一片虛無的黑暗,很短暫,也空無一物。
……
……
……
睜眼,這是第四次重生。
光線回到他的眼中,他看見陰郁的女刺客、受傷的杜光遺、穿透肩膀的刀、刀上的毒。
一切都在等待他抉擇。
杜光歐沒有猶豫,他從地上起身,徑直走到杜光遺身側,不由分說抽出他的白腰帶,将他雙手反剪,束在背後。
杜光遺回頭,視線越過肩膀擲來,雙眼大睜,像完全無法理解二弟的行為,“你做什——”
“反正就算好好和你說,你也不會聽我的。”杜光歐隻留下這麼一句,看了那陰森的女刺客一眼,然後轉身,拔腿就跑,留下毫無還手之力的杜光遺和刺客共處一室。
這麼聽起來,他夠無情的。但他知道——他已經通過幾次死亡試探了出來——隻要毒刃命中了,那女刺客就不會再動手。
所以,當下,隻能讓他的兄長委屈一陣了。
而後,就像上次做的那樣,他跑出聖祠,傳呼精銳。他們找來醫師,一衆人擠進聖祠。
也如上次一樣,杜光遺形單影隻跪于祠堂正中,隻是,這回他沒有了拔出兇器的手段,那把短刀還插在他肩膀上。
成功了。杜光歐心想。果然,有回溯力傍身,他可以讓情況一次次變好。
“快,去看他的情況!”杜光歐催促醫師道。
隊醫跪在杜光遺身邊,解開他的白氅,觀察被短刀刺穿的肩部。
精銳上前,注意到他身後的束縛,問道:“大殿下,這是怎麼了,您怎麼被綁起來了?”
杜光歐有點心虛,沒說話,上手去拆自己剛才綁上的結。
此刻,他的兄長擡頭,與他對視,目光嚴肅。對于二弟突把他綁起來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杜光遺暫且沒有提出疑問,而是道:“賊人逃了,我沒攔住。去追她,吉雲。”
吉雲這名字,杜光歐聽着耳熟。那應該是杜光遺直屬精銳,似乎是自己所穿這副鱗甲的主人。
他帶入精銳兵的角色,一邊給杜光遺松綁,一邊道:“等大殿下傷情穩定,我就去追殺刺客。”
“沒時間了,現在去。”杜光遺看起來并不贊成,他向一衆精銳喊道,“你們,都去找刺客,是個衣衫褴褛的女人!”
“是!”精銳領命,從聖祠離去。
杜光遺回頭,又向二弟道:“你也去找,他們不知道那女刺客的模樣。”
“恕難從命。”
“她把消息傳出去,城主的計劃就會落空。”
“傳出去就傳出去,我會想辦法。就算要我一個人殺光所有敵人,我也能做到。”杜光歐道。
“你現在逞什麼能?”雙手一恢複自由,杜光遺就去抓他,像是想要讓他清醒些,猛然搖晃,“計劃失敗的代價你承擔不起,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去做什麼!”
杜光歐全然不理,轉而問醫師,“他情況怎麼樣?”
醫師手裡捏着一張白紙,白紙的一個角已經黑了,它剛剛貼在杜光遺的肩膀,沾了那裡的血迹。
白紙落地,醫師站起來,噗通一下跪在杜光遺面前,大聲喊道:“大殿下……!”
杜家兄弟一愣,均看向那醫師。
可後者喊完這一聲,卻是沒有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