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熠坐在爐火旁的木椅上,低頭沉思。
“怎麼了。”杜光歐問,他不明白白熠的反常,“嫂子的信裡寫了什麼?”
白熠不理會他,單手扶着額頭。那信夾在他兩指間,堪堪捏住,好像随時都會掉下去。
“為什麼不說話?”杜光歐問。
白熠還是不理他,像一尊陰沉的造像,定格在木椅上。
杜光歐感覺莫名其妙,他靠近白熠,試圖抽走他手指間的信紙。白熠沒有阻攔,指尖微動,輕而易舉就讓他拿走了信。
展開紙張,上面鋪滿了克拉娜清秀的字迹,内容都是些家長裡短,問白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說自己在血皚一切都好,白祁也很健康,叫白熠不要記挂他們,望事結,早日歸來。
這封信的内容表面上看着無奇,但杜光歐知道,白熠和克拉娜兩人之間有專用的密語,文字的排列組合、位置關系、細不可見的符号,把這些解讀過後,又是另一番含義。旁人光順着看内容,必然無法讀懂其中深意。
杜光歐從信中一無所得,隻能求助于唯一能看得懂的人,“白熠,說話。”
白熠深吸一口氣,從掌間擡起頭來。他看了杜光歐一眼,視線又偏移開,“克拉娜在信上說,城主夫人邀請衆貴族前往王城……參加老城主的葬禮。”
……葬禮?
轟的一聲,腦袋裡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突然之間,他感到陣陣胸悶,呼吸困難。
“什麼……”杜光歐下呢喃。
他拿起那封信,信上半句話都沒有提到杜義。
怎麼可能,他不相信。
白熠面帶歉疚,說:“信上隻說了這麼多。”
杜光歐臉色慘白,道:“不可能。白熠,是不是嫂子弄錯了。或者、或者是你解讀錯了——”
白熠垂下頭去,一襲白長發掩住面龐,直要墜落在地。他搖了搖頭。
杜光歐一下子跪在他面前,與坐在石椅上的人同高,展開信,用帶字的那面沖着白熠,舉到他眼前,“你再看看,再看看!”
白熠閉上眼睛,狀似無力,道:“……我反複确認過很多遍了。”
“再确認一遍!”杜光歐焦躁地喊道,氣息不穩。
白熠握住他手腕,把杜光歐拿信的手按下去,起身,從他身旁走過。
“白熠,你去哪?!”杜光歐仍跪在地上,目光緊随灰白長發的發小,身體也随之轉動,眼睜睜看他離開了屋門,“你給我回來!”
他倏然起身,突然,腦袋一陣眩暈,眼前盡是白光,視野開始恍惚不定,時而聚焦,時而發散。
回過神來時,他不知怎麼竟已仰躺在地。抓住木椅把手,他借力站起,手裡有異物感,他看了一眼,原來是還捏着那封信。
不可能,是白熠看錯了。
他如些想起,隻覺得渾身脫力,坐在木椅上,一手拄着額頭,感覺呼吸急促又虛浮。
父親……不可能有事。那一度征服南陸,所向披靡的男人,不可能在一個小小的城池裡出事。他是這廣貿天地之間的男兒,死也不可能死在用來困獸的圍城之中。
該死,白熠為什麼要走,他去哪了!?
杜光歐深吸了好幾口氣,然而,卻依然覺得胸口堵塞。
不知過了多久,屋門發出吱呀聲,一個腳步聲臨近他的身旁,杜光歐擡頭,眼中是董莉莉憂慮的面龐。
董莉莉輕撫着他的後背,像是想要順平他不暢的氣息,“熠大哥都和我說了。”
“不可能。”杜光歐搖頭,說,“計劃還沒實現,他不可能死,他也沒那麼容易死,他可是我的父親,當年征服了天骨盆地周圍所有聚落的人,所到之處,人們無不為之臣服。他蠻王的名号不是空穴來風,那樣一個男人不會死,勝利之前他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