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與一衆士兵離開營房,大門合上。
就在那兩扇門閉合的瞬間,驟然,黎夢不再與他僵持。
手上突然失去對抗,杜光歐向前一個趔趄,堪堪穩住身形。突然,他感到一絲冰涼的觸感貼在他火熱的面頰上,一隻白晳的手出現在眼前,那是黎夢的手,她正輕柔地撫着那片剛形成的淤腫。
她那副要吃人的神情也不見了,變得如水波般愛憐,張口也是一副疼惜的音色,“我打疼你了嗎,哥哥?”
杜光歐望着她,終于感到一陣熟悉,這才是黎夢在家人面前的模樣。他搖搖頭,盡管此刻雙臂鈍痛,臉頰疼得麻木,胃部隻想作嘔,他還是答道:“沒有。”
“我分明打疼你了,對不起。”黎夢滿臉内疚。
“但是,為了迷惑衆人,這是必要的吧。”杜光歐道。
黎夢的閉上眼睛,像是默許了他的話。
“小夢,你的腿怎麼樣?”
“我沒事。”
“你不惜假扮敵軍來找我,到底是……”
杜光歐話沒問完,就見黎夢站起身來,去往桌邊,雙手捉住木桌的兩條腿,把它舉了起來。
正當杜光歐疑惑她要做什麼時,黎夢腳下站定,連人帶椅原地轉了兩圈,猛然将它扔向營房大門。
椅子撞在門上,發出一聲巨響,引來了外面幾道徘徊的影子。
黎夢拍拍手,道:“做戲要做全套。”
杜光歐看明白了,原來她是為了營造屋内的混亂,用以迷惑外部的視聽。
黎夢來到他身邊,蹲在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哥哥,大哥身上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他手下的精銳從黃森逃出去之後,經過了邯淚鎮,找到我,告訴了我一切……”
杜光歐張張嘴,看着黎夢那副悲痛的模樣,他想說兩句安慰她的話,可他腦海空空,說出來的卻是,“我不會放過那些害死他的人,一個也不會。”
黎夢回望着他,她的眉頭蹙起,目光堅定:“他的仇我們一定要報。”
看黎夢這副模樣,想必她也是父親計劃的知情人。
“我之所以來,是為了協助哥哥。”黎夢道。
“你要留在這裡嗎?”杜光歐問。
“我不會,但我的人會留在這裡。”黎夢站起來,在房間裡踱步,似乎在尋找下一個可以砸毀的物件,“哥哥,和你來琉城起勢一樣,父親也在幾月之前就計劃将我的勢力轉移,所以我帶我的人去了邯淚鎮。但是,邯淚鎮離血皚太近了,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被複權派監視,而且那鎮子太小,容不下多少人。所以,我就想着把人送到你這裡來,不過,要是直接派軍隊來合并勢力,意圖就太明顯了,所以,我就想了攻城被俘這一計,怎麼樣?”
杜光歐了然,道:“我還在疑惑,為什麼你的那些人不搭弓,原來是這樣嗎?”
“當然是我要求的。”
“看來我能打過你,也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了。”
黎夢撓了撓臉頰,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哥哥是我的好哥哥,但是,我還是得說,你打架的本領太爛啦。”
杜光歐難得一笑,搖搖頭,“是你太厲害了。”
黎夢也一咧嘴,跟着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來,“那些士兵被你俘虜後,你想怎麼差遣就怎麼差遣。”
“他們知道父親的計劃嗎?”杜光歐問。
“不知道,這肯定不能說,裡面有複權派的人就完了。”
“所以,你的人現在認為我是叛徒,在這個前提下攻城,被我軍俘虜了。”
“沒錯。”
“……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可死了不少,如果心生怨恨,在琉城鬧事的話,我恐怕也很難顧及他們的周全。”
“沒辦法,戰争嘛,總歸是要死人的。”黎夢取下牆上的燭台,掂了掂分量,目光陰沉地向屋門望去,“讓他們在這裡當俘虜,總比在邯淚全軍覆沒了強。”
她突然發力,将燭台投擲出去,明火一下子熄滅了,燭台砸在牆上,金屬與石料撞擊,響聲尖銳刺耳。
随後,門口傳來敲擊聲,而後是陳志的朦胧不清的詢問,“殿下,您還好嗎?”
杜光歐清了清嗓子,震聲道:“沒事。”
窗外攢動的人影消失了,杜光歐又等了片刻,确保外面的人離得夠遠,不會聽見裡面的交談。
他低聲向黎夢詢問道:“小夢,父親在城裡還好嗎?”
“挺好的呀。”
“沒遇到什麼事?”
“有那群内衛守着他,能遇到什麼事?”
杜光歐垂眼沉思,的确,如果是那些暗影内衛的話,定能護衛父親周全。這樣看來,白熠夫人信中所說的城主葬禮必然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