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風向變了,杜光歐在血腥氣中嗅到了敵人的恐懼。
終于走到了這一步,他終于複仇了。
安息吧,兄長,還有那些在這場謀亂中犧牲的同僚,他們的敵人已經倒下,敵人的鮮血已然遍布大地。
杜光歐從地上拾起杜光遺的兩截斷劍,在身上擦去血迹,一前一後塞回鞘中。他回到沃風身邊,又打量了對方一陣,黑衣的内衛沒有一絲生氣。
戰場上死了很多人,屍體哪裡都是,如果就這麼把他放在這裡不管,他可能就會被胡亂地收走了。想到這裡,杜光歐把人架起來,将他挪出了站場,安置在一個居民樓的窗戶下。他還有事要做,暫時隻能把沃風先放在這裡。
王城周圍的居民已經被疏散,這整片建築群間充斥着活人的兵器和死人的遺骨,複權派失去了首領,等待他們的就隻有土崩瓦解,畢竟,他們不像血皚的精銳一樣在将領死去後還能再戰。
這世上很少有像血皚王城精銳那般自立的隊伍,人人都可為将,兩人也能成一軍,而這就是血皚的軍事實力強勁的原因之一。内衛、精銳、鹿騎,這三隻部隊是血皚的精尖力量,它們在杜義攻下血皚那年便初具雛形,是燕家之主燕雁留下的軍事傑作。他曾與杜義齊頭并進,征服了南陸無數聚落,當時大地各處都流傳二人的傳說,而傳說之一的燕雁後來去往了北方,建立了南陸最強的軍事城市甾染,其地位至今無法撼動。
杜光歐從未見過燕雁,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可能會去拜訪這位父親曾經的友人。
一陣悠長的号角聲從王城城門傳來,那是大将軍發出的信号。看樣子,血皚士兵已經繞路抵達了王城内部,将敵軍圍困在兩座高牆之間了。
這場戰争,将是屬于他們的完全勝利。
現在還差一個決定性的儀式,他要向所有人宣告複權派首領的死,徹底抹消敵人的士氣,讓自己人燃起勝利的鬥志,讓所有人都知道血皚是座不可侵犯之城。
最佳的宣告點,就在那城牆之上。
但是,這件事他不能親自去做,他叛軍的身份還未洗清,隻能讓現在比他更有話語權的人宣布戰果。
而那人無疑就是大将軍默龍。
杜光歐提着妄杉的頭顱輾轉于戰場之上,在黃昏時分,他找到了默龍,和他簡單交待了事情的經過,而後将敵人的頭顱交給他,兩人一同登上的王城的城牆。
城下的景色一覽無餘,夕陽之下,遠處的民房鍍上了一層金黃的外殼,而近處則是餘輝中一片斑駁的戰場。
向着那片血海,默龍震聲喊道:“敵軍首領已死,剿滅叛軍!降者不殺!”
說罷,他将妄杉的頭顱扔下城牆。
杜光歐望着那縮小的黑點,那仿佛是投入木炭的一隻火折,片刻的寂靜過後,地面上爆開了點點火星,而後燒起了陣陣烈火。
鬥争愈發慘烈,敵人死的死,降的降。
杜光歐垂眸望着這一片火海,它熊熊燃燒,他卻感到一種安甯。
終于,他可以放下這一切了,從遠征歸來在城門口見到兄長開始,到現在這一路經曆來的這些,終于一切惡都得到了懲治,意欲謀反之人迎接失敗的結局,鬧劇謝幕了,從此以往,腳下的大地歸屬一心,不再有相悖的意志,也不會有任何人的血為此而流。
血皚城從此是一個完整的整體,他們将一心向外,去對抗侵略者也罷,去抗衡這經久不衰的嚴寒也好,隻要這座城市裡的人們凝聚起來,就能形成一股龐大的力量,那麼,超出凡人智慧的成就便能夠達成,遠超幻想的夢境也能夠實現,個人無法觸碰的壯舉全部都能落于實際。
杜光歐與大将軍從城牆上下來時,太陽已有疲态,從西方離去。
城牆之上,杜光歐看着狼藉的戰場,戰争已經結束了,該是到了處理後事的時候。
他對他身邊的大将軍說道:“默龍,我從琉城帶來的人還有一部分駐紮在黃森,得空就派人去把他們接進城吧。”
整個琉城後勤部隊還留守在黃森,如今,最好的結局已然發生,是時候讓離家已久的人回到故土了。
杜光歐又道:“還有,與我一同攻城的那些琉城士兵,善待他們,不要為難。”
默龍朝他問詢,“他們一度與王城中的精銳厮殺,雙方深有積怨。如果有人不願配合,二殿下,您能接受的最低限度是什麼?”
“最差,我隻能接受再把他們遣回琉城,不能有更重的處罰。這事是我欠他們的,我從一開始就騙了他們,他們要是肯接受現實,那就許給他們富貴,若不能原諒我的謊言,那就隻好讓他們回到那偏遠的琉城再去恨我。”
“知道了。”默龍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