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熠将他拉去一旁,笑呵呵對默龍道:“抱歉,他有太多想和家人說的話,還沒做好準備!”
他将杜光歐推搡到牆角,用身體遮擋大将軍的視線,回頭瞥了那人一眼,确保他聽不到這裡的對話。
轉身,他握住杜光歐的肩,晃了晃,道:“光歐,你怎麼了?“
杜光歐魂不守舍,“我……”
白熠眯起眼睛,聲音壓低了,“你進去過了,是嗎?”
杜光歐擡眼看着面前的人,過了片刻,他才反應過來對方是什麼意思。
自己的确已經一度進入過宴會廳的大門,杜光歐點點頭,“……是。”
“回溯力觸發了?”
“是。”
“你死了?”
“是。”
白熠皺眉,“……你怎麼死的?”
杜光歐愣了一下,接着,他緩緩擡起手,“母親,拿着什麼東西,一根木頭和金屬制成的管子,然後,我倒在地上,胸口在流血。”
白熠追問他,“在那之前你們說了什麼?”
“說什麼?”杜光歐木讷地重複,陷入回憶,“我們在說……關于我的婚事。”
“然後呢?她直接就把那個……管子掏出來了?”
“……不是,中間還說了什麼。”杜光歐捂着腦袋,皺緊了眉,仿佛他的大腦在和他作對,它主張遺忘了一段曆史,不讓他探明,“我……想不起來。”
“光歐,想想,這很重要。”白熠晃了晃他的肩,回頭,不忘對宴會廳門口的大将軍道,“他有點感動,再給他點時間!”
默龍似乎領會到了什麼,收回打量的視線,看向另一側的窗外。
杜光歐抓亂了頭發,五官抽動,那一段間隔裡發生的事是空白的。
可是,當他閉上眼睛,視野被黑暗籠罩,再往去往記憶深處探究,突然之間,一個畫面浮現在腦海之中。
那是黎夢,渾身是血的黎夢。
這個畫面觸發了某種開關,一連串的記憶從深處冒出來,浮現在他腦海。
母親的茶杯,走動的仆役,窗外的篝火,舞蹈的人們,古老的儀式,沃風的頭顱,口袋裡的圓珠,母親的手,母親的話,白熠的那句對不起,黎夢惋惜的眼神,黎禮決絕的神色,宴會廳天花闆的顔色。
“呃啊——!”杜光歐突然一聲驚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白熠扶住他,杜光歐扒着對方的雙臂,整個人都在顫抖,“……我不明白。”
“一件一件告訴我。”白熠面色嚴肅,說道。
他有些急促地喘息,雙目圓睜,如大夢初醒,“黎夢……”
“黎夢怎麼?”白熠循循誘導。
“她進門,她說,我的人,父親的人,她都殺死了。”
“然後呢。”
“然後,外面,篝火晚會,我看到了沃風,他、隻有……”杜光歐有些說不下去,他深喘了兩口氣,白熠扶着他讓他坐下,杜光歐才繼續道,“……母親拿出了一個黑皮口袋,大将軍身上也挂着……然後,她從那裡面……從那裡面拿出來了……”
杜光歐說到一半,停了下來,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每每想到那黑色的器具,随後死亡的記憶便湧入腦袋,再之後,他的腦海就僵住了。
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這種情況,他總是會失去死亡前的一小段記憶,白熠曾經與他分析過,這是他大腦的保護措施,如果那些死亡的經曆總是存在于他的記憶的淺層,那麼,他會經常被死亡的恐懼籠罩着,什麼也做不了。
白熠沉默了片刻,說道:“光歐,那東西叫槍。”
“什麼?”杜光歐不解。
白熠解釋道:“不是黎夢會使用的那種長槍,而是一種遠程武器,裝有火藥、彈丸,隻需手指一勾,便能發射子彈,你應是被子彈打中了。”
杜光歐啞言,他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
他自言自語一般,道:“母親,用那東西,打我。為什麼?”
“……她什麼都沒說嗎?”白熠問。
“她說——”
她說,一個母親,殺死自己的孩子,總歸要做很長時間的心理準備。
杜光歐木然地道:“白熠,我該做什麼……”
白熠若有所思,從地上站起來,望向宴會廳的入口,“想知道為什麼,隻能問造成了這一切的人。”
“我想先離開……”
“不行。”白熠說,他的目光刺下來,“得到足夠的信息再走,現在我們還什麼都不知道。”
杜光歐蹲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埋進雙腿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