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被點到名号的燕戎真終于加入了對話,“燕無,你真是什麼都敢說。”
他隻有這麼一句話,簡短,語焉不詳。
燕雁因為燕無的這番話而滞愣,他雙眼大睜,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與他的四兒子差不多一般高,兩個都是身形偉岸的高大男子,此刻皆立于王座之前,像是兩個擎天的巨人,遮擋住了所有投向地面的光線。
燕雁的神情很恐怖,那是憤怒的頂峰。他的臉色僵硬,眼睛一眨也不眨,因為雙眼的大睜,睫毛甚至向上翻翹,更是凸顯其目光的可怖。
古古從未見過那樣的燕雁,男人比曾經的任何時刻都要憤怒。仿佛隻要再用什麼東西戳一下,他便會有如山崩地裂,将那軀體之中蘊含的怒火全部爆發出來。
她隻覺得不太妙,身體不由自主行動起來,靠近那通往王座的台階之下。
當下,那高台上的王座似乎變成了一個牧盟盛産的舞台,下面的人是觀衆,他們之中有侍女,有那個血皚來的杜光歐,有當真是一副觀衆模樣的燕戎真。
燕雁盯着自己的四子,瞳孔緊縮,露出淡色的瞳圈來,那使他的目光一如捕獵的雄鷹,充滿了死亡的威脅氣息,“你說什麼,你要做什麼?”
“我不是那麼和您心意的孩子,我是您的最末之選,一直都是這樣。”燕無直視着自己的父親,用那悲傷形成的無底深淵吞噬着對方的鋒芒,“如果不是大哥離開甾染,三哥又毫無征兆地突然消失,我想,我現在依然會穿着長裙,頂着燕戎雪這個名字,模仿女人的模樣,扮演着一個令人作嘔的公主形象,隻是為了悼念不在人世的母親和姐姐,以供您心安理得。”
古古站在台階之下,仰着腦袋,聽到燕無的話,她無法理解其中的内容。
姐姐?
燕無的,姐姐?
這是什麼意思……衆所周知,燕雁隻有四個兒子,燕無哪裡來的姐姐?
燕雁的表情已經恐怖到了極點,甚至,那裡面出現了對自己骨肉不該有的殺意,那是戰場上厮殺者的眼眸,裡面是掠奪者的視線,但那不是一位父親該有的眼睛。
燕無就那麼盯着武王的雙眼,沒有絲毫的退卻。
“這是誰跟你——”燕雁的聲音低沉得已經聽不出原本的音色,他的怒火幾乎已經可以用肉眼看見,微微地灼燒着周圍的空氣,“——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什麼,他最清楚。”此時,燕無卻是看向了台階下的二哥,“這是我唯一感謝你的地方,燕戎真,如果不是你告訴我真相,我還會被蒙在鼓裡,興高采烈地擔任着座城池的君王。”
燕無這麼說着,眼裡卻沒有一絲溫度,仿佛燕戎真将真相告訴他,帶給他的不是拯救,而是更深的絕望。
燕戎真笑着看向自己的四弟,那裡面也沒有任何溫情,他像一隻冷血動物,嬉笑地看着自己親手摧殘過的獵物,“不客氣。”
“所以……”燕無轉過頭來,繼續對自己的父親說道,“一開始就不屬于我的東西,不要也罷。父王,您也不必勉強接受一個厭惡的兒子——”
“你給我閉嘴。燕無,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打斷你的雙腿。”燕雁威脅道。
燕無頓了一下,突然,他笑起來,莫名其妙地,那笑容中竟有一絲解脫的、自由的意味。
“好啊。”他說,“如果是您要打斷我的腿,我會為您找來最堅實的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