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為他提供幫助,會在他醒來的時候,真情實意地問他一句:你怎麼樣。
而且,她也是知道他在樣界裡經曆了什麼的人,是他為數不多可以傾訴的對象。
蔚遲野捋了一把自己的頭發,不到一個指長的短發還是有些讓他不适應,劃一下就到頭了,空落落的,“我……隻是不想讓蔚天楚接手這件事。”
“為什麼?”柏汝恭問道。她顯然不知道他們家裡的糾葛,隻是因為實驗的原因而與蔚遲野相識,對于他們蔚家具體的情況,可是說一概不知。
蔚遲野頓了頓,不打算隐瞞,說道:“誰都行,他不行。”
“不希望他搶走你的風頭?”
蔚遲野歎息了一聲,柏汝恭在這點上沒說錯什麼。他非常不希望是蔚天楚修複了樣界的異常,如果讓對方成功的話,那個不知道尊重人的弟弟又會開始嘲諷人,把自己看的一文不值。
而且,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并不希望把這個性格惡劣的男孩留給葛馬去應對。雖然葛馬或早或晚都會消失吧,但他希望過程盡量快,最好不要制造什麼痛苦。
蔚遲野沒就這點再說什麼,轉移了話題,“樣界裡……現在怎麼樣了?”
“還和你離開的時候一樣。”柏汝恭說道,“你離開之後,樣界便暫停了,直到下一個實驗者進入之前,樣界依然會保持着現在的狀态。”
暫停……也就是說大家都還在元城。
一想到這裡,過去的回憶便湧了上來,曆曆在目。
“柏姐……”蔚遲野捂住自己的臉,有些有氣無力,“我是不是病了?”
柏汝恭轉過頭來,“怎麼了,離開樣界之後,你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嗎?”
蔚遲野回想了一番,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也沒有……就是,時常回想起來在樣界裡發生的事情。”
“這很正常。”柏汝恭說。她拿出一個電子終端,在上面戳了戳,調出一個界面,“樣界現在的年份……是寒紀201年。杜光歐在175年出生,現在也就是二十六歲,好歹擁有這麼多年的記憶,一瞬間忘幹淨才是不可能的吧。”
“但那都是些虛拟的記憶,不是嗎。”蔚遲野說道,“因為有加工程序的存在,所以我才會覺得真實。現在我已經意識到它是虛假的了,理應很容易忘卻。”
“這個問題,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沒有什麼加工程序。”柏汝恭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踟蹰了片刻,她聲音有些猶豫地問道,“你怎麼一直揪着這點不放……是樣界裡發生了什麼你想忘掉的事情?”
“沒有,隻是,太漫長了。”蔚遲野說道,“比我整個真實的人生都要漫長。”
“也是啊,你才十八歲。”柏汝恭輕聲說道。
“柏姐,我很混亂。”
“嗯……怎麼說?”
“杜光歐的意識總是在幹擾我。從樣界出來之後,就一直是這樣。”蔚遲野道。
柏汝恭一時沒有說什麼,隻是起身,從桌子對面拽過來自己的咖啡杯,嗦了一口,嘀咕着已經涼了,然後又把它放下,咂咂嘴問道:“具體有什麼表現?”
蔚遲野想了想,像一個在醫生面前陳述病情患者一般,他緩緩道來,“有時候,我站在鏡子面前,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他的。有時候,我開口,說出來的也不像是自己會說的話。就像剛才,我和父親說的那些話,以及和他對抗的态度,都是曾經的我不可能做出來的。”
柏汝恭:“剛才不是挺好的嗎,你雖然不配合,但起碼堅持住了自己的想法,在威逼利誘下,也沒有把不想透露的事情說出口。”
蔚遲野又胡亂地弄一把自己的頭發,短短的發絲卻讓他的心情更加煩躁,他長歎了一口氣,聲音幾乎有些顫抖,“我不适應,柏姐,我好不适應。變化太大了。杜光歐是一個王室,他有地位,有力量,而我已經習慣了那樣。但回來之後,所有人卻用那樣不屑的态度對待我,我很不适。曾經的我到底是怎麼忍耐的,我根本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