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有回暖迹象的時候,蔣熙回了趟家。
原本是想來拿些清爽衣物回去的,沒想才在房裡收拾到一半,客廳裡忽然就響起舅媽的罵咧聲。
舅媽天生脾氣暴躁,一點就着,但她和蔣英曼在一起向來都能收斂起脾氣。
許久未見舅媽這樣生氣,蔣熙聽母親蔣英曼一直說着讓她别放心上的話,然而舅媽不旦沒消氣反而更大聲的說起就是因為處處退讓才讓人給欺負到頭上去。
蔣熙立即察覺到什麼,忙跑出去。
舅媽沒料到她回來,嘴邊的一句髒話适時止住。
"舅媽,怎麼了這是?生這麼大氣?"蔣熙倒了杯水給她。
舅媽臉色還氣着,看眼扯了扯她示意的蔣英曼,越發來氣,忍不住直接說道:"還不是汪荟和她生的那死丫頭,嘴巴裝她臉上真是白瞎了女娲手藝。"
"行了行了。"蔣英曼用力拉舅媽袖子,沒讓她繼續說下去。
"妞妞,你怎麼回來也不和媽媽說一聲,晚上留家裡嗎?想吃什麼我和舅媽給你做。"
"哎呀什麼時候了還吃,曼姐你幹嘛不讓我說。"舅媽杯子重重一放,裡頭的水被震出好大一灘到桌上。
"妞妞啊,我和你媽剛換個超市買菜而已,結果就遇見她們母女了。"舅媽說,"你媽還攔着我不要去起沖突。"
"可是你不去,不代表人家不來啊,那個死丫頭這麼多年了還沒點家教,我養的狗學的都比她好。"
"什麼叫做破壞她家庭?當年不是她媽汪荟嫌林正國沒錢所以跑的?外頭過不下去了又回來裝可憐,是誰拆散誰家庭心裡一點數沒有嗎?"
舅媽機關槍似的一陣怒罵,那架勢像是要把所有的陳年舊事都翻出來講講。
"你和妞妞說這個幹什麼。"蔣英曼說,"别理他們就是了,氣壞了還不是自己。"
舅媽怒其不争說她别軟弱不敢回怼,蔣英曼又說都過去了沒什麼好提的。
蔣熙眼睛盯着桌面的那灘水漬,腦海裡突然走馬燈似的閃過諸多片段。
印象裡,蔣英曼确實從不和人起沖突,她向來都是和顔悅色的待人,蔣熙唯一一次見她發脾氣還停留在自己六年級那年。
那天學校裡有個男孩子到處說蔣熙是個沒爸爸要的孩子,周圍要好的幾個同學為了從衆跟着取笑了她好幾天。
蔣熙回家面上不說,卻還是沒忍住躲被窩裡哭,蔣英曼覺得不對勁,一問老師才知道她受了這樣大的委屈,當即想也沒想就跑去那男孩家裡理論。
蔣英曼從小教育說待人接物得和氣,凡事都得冷靜思考再行動。
可那次對峙裡,蔣英曼親自打翻了她的所有言論,句句怒怼狠厲,叫男孩一家連大氣都不敢出。
然而就是這樣決不容許女兒受委屈的母親,卻在自己的事上從不願多說一句。
蔣熙也曾認同過舅媽的想法,可是能獨自撫養她長大的蔣英曼真的懦弱嗎?
不是的,蔣英曼隻是知道雙方真起沖突,勢必就又要和前人扯上關系,她内心已經有個巨大的漏洞,若不及時填補起,就會漸漸擴張蔓延,再無法補救。
而填補的最佳方法,就是不見面不關心,把那些傷害自己的人從心裡摘出去,時間是良藥,冷漠也可以是。
"舅媽,别生氣了,她們不就想看我們這樣嗎,越理越起勁。"蔣熙說。
"聽妞妞的。"蔣英曼拍拍舅媽,"妞妞啊,今天不是要上課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回來拿衣服,等會兒就走。"
"你怎麼不上周末回來拿?"舅媽呼吸還沒平緩,"哦對,去林正國家了,就他們多事,真是越看越煩。"
"好啦,别說了。"蔣英曼說。
蔣熙默默地拿抽紙把水漬擦幹。
溫熱的液體浸透紙巾沾濕手指,某個瞬間裡蔣熙眼底變得晦暗不明。
冷漠是良藥,可對她來說主動出擊才是最優選。
耳朵裡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最後隻剩下滋滋的電流聲,蔣熙眨了眨眼,突兀地想起一道俊郎的人像來。
主動出擊講究對症下藥。
這一刻裡,最優選出現了。
……
周末一過,北淮的天氣徹底回暖。
趁着天氣好,蔣熙臨時接下南風搖的好幾套服裝拍攝通告。
已經連續拍了好幾套,再換新的一套衣服難免有些慢,後頭負責人來問她好了沒,攝像組已經在等她過去站點。
蔣熙抓緊時間拉上側邊拉鍊從換衣棚裡出來:“我戴下項鍊馬上就好。”
這條項鍊沒保存得當,鍊繩互相纏繞有些難解,負責人杜哥看不下去,拿了另條過來:“帶這個吧。”
蔣熙正想說好,杜哥先一步解了搭扣說:"我給你帶,速度些。"
沒等她拒絕,杜哥已經拿着鍊身靠近她。
他雙手環過蔣熙脖頸,也不知是有意無意,男人身體向她越靠越近,吐出的氣息清晰地噴灑在她耳邊。
蔣熙皺眉,往後退了一大步:"我自己來吧。"
杜哥見狀又立馬貼了上去:“你别動啊。”
似是也察覺到她在有意躲避,杜哥做樣子撤開些距離,給她卡上扣子的瞬間,回身對她說道:“有些難扣,你别緊張。”
話音落下的那一秒,他手掌滑過了她後頸的那片細膩肌膚。
他明顯是故意為之,蔣熙生理性的不适下一秒便湧上來。
這個月份店鋪得抓緊上新下一時令的服裝,蔣熙穿了件露肩長裙,杜哥趁機撫在她肩膀,堵住她開口的機會:“抓緊,這組拍完我們得去下一個點。”
說完,杜哥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而後轉身跑去後方架好的攝影機位前。
蔣熙得以喘息,被他觸碰過的肌膚泛起陣陣疙瘩,罪魁禍首遠遠見她這副僵硬神情,臉上的得意味更甚一分。
攝影組再次催促,蔣熙閉眼深呼吸,忍着萬般的惡心還是打算先去完成拍攝。
她天生上鏡,拍出的每張照片多數加些濾鏡就好,攝影組連連稱贊,不多時就拍完一組。
天光有暗下來的勢頭,烏雲層層疊疊,公園裡的常青樹被風吹的枝桠亂舞,約莫過不了多久要下場大雨。
杜哥說再拍一組今天先收工,喊蔣熙抓緊時間去換下一套衣服。
有了先前的經曆,蔣熙這次特意與他避開距離。
哪想這人會像幽魂一樣,趁其他人在看照片的功夫,竟又一次纏上來。
她有個臨時的換衣棚,杜哥堵在門口等她出來,大概是見她也看出了自己的目的,索性也不再裝,将人逼至角落又扯過她手臂拉近自己。
"你幹什麼,放開我!"
"這裡又沒人你裝什麼?"杜哥一步步靠近她,"你要聽我的話還能受少點苦。"
蔣熙避開他要貼向自己脖頸的動作,反胃地想掙脫掉:"滾開!"
他們在的地方離攝影組有些距離,加上換衣棚置在比較隐秘的地方,外頭沒法第一時間發現這兒的動靜。
蔣熙一隻手被用力扯住,另隻手又得防止他趁機碰向不該碰的地方。
男女力量懸殊,她除了大喊壓根掙脫不了。
窒息感不斷撲面而來,在男人就要貼上來的一瞬間,忽地,耳邊一道悶重聲響起。
“誰他媽敢砸老子。”杜哥被砸了腦袋,一臉氣急敗壞。
“不想死就滾遠點,聽不見人讓你放開?”手拿磚頭的人眼神漠視,像看垃圾似的沖人說道。
蔣熙看清來人,不由愣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