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熙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着眼睛沒回他話。

于蘇宸穿過她後頸搭在她腦袋上，另隻手扣住她腰肢抱緊了些，和她說：“最近太忙忽略你了，對不起啊寶貝。”

蔣熙搖了搖頭，還是什麼都沒說。

“你這幾天都做什麼了？怎麼感覺你比我還累？”

蔣熙聞言，這才從他懷裡擡頭看他。

他臉色沒比她好到哪兒去，連日來高強度的實驗和來回的奔波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清瘦了很多，尤其下颚線最明顯，此刻一撫摸便叫人覺得更骨感了些。

蔣熙原本湧在心頭想告訴他的那些事，忽然又沒了開口的方式。

于蘇宸等了等，見她依然欲言又止的，輕揚了下嘴角弧度，低頭在她唇上啄了口，說：“知道你心疼我了，但你有話就說，我聽着的。”

春分之後，各地晝夜等長，氣溫逐漸回暖，飄窗那兒的窗戶縫裡偷偷溜進來一縷風，惹起純白的紗簾一陣飄動。

蔣熙抿了下唇，從他懷裡坐起身來，低着眼睫看向他，眼神裡有委屈有無助，神色看起來也惆怅得緊，難得的這樣情緒外漏。

“于蘇宸，有個事你能不能幫……”

話音沒落完，他放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電鈴，直接截停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于蘇宸瞄了眼，看清是誰後沒打算要接。

蔣熙順着視線也看到來電人名字，沒來由肩膀一沉，推了下他：“你先接吧。”

蘇宛心一等接通，沒給他時間說話，直接道：“外公今天一吃東西就吐，現在在醫院，你抓緊時間回來。”

“……”

于蘇宸看着被立即挂斷的電話，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蔣熙自然也聽到了，某一瞬間胸口堵塞，不免又想起了那日在咖啡館的情景。

“剛是要和我說什麼？”于蘇宸揉了揉她腦袋。

“沒什麼。”怕他會繼續問下去，蔣熙随口編了句，“想你抱抱我而已。”

“我盡快回來。”于蘇宸一把摟她入懷，清晰的喉結磕到她鎖骨上，側臉親了下她耳垂，“等我。”

“好。”

沒幾分鐘，于蘇宸關上大門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命定如此，蔣熙忽然覺得，他這一走，她和他之間也許就要變得越來越遠了。

——

時間不急不緩的分秒走過，蔣英曼的臉色有了日漸好轉的迹象。

醫生囑咐她隻能吃些清淡的食物，蔣熙特意學了很多食譜，每來一趟醫院就會做上幾道。

舅媽滿臉欣慰的看着保溫盒裡的菜，說：“我這是沾光了啊，妞妞的廚藝真是一天比一天好。”

蔣英曼沒多少食欲，但還是強忍着不适去吃，邊說：“是啊，妞妞真厲害，都很好吃。”

蔣熙抿了抿唇，故意說：“我也就這段時間下下廚，做飯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你們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愁要做什麼，所以媽媽你快點好起來吧，我真頭疼死啦。”

她語氣俏皮的樣子惹得蔣英曼笑了出來，和舅媽對視一眼，兩個人都說她：“你啊你，就是想偷懶。”

病房裡的另一個患者前些天不幸離世，偌大的病房這會兒就她們幾個，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連來測血壓的護士都沒忍住參與了幾句。

舅媽是個很會逗哏的人，蔣熙看着蔣英曼因她綻出的滿臉笑容，禁不住也莞爾笑開。

可她知道心照不宣的是，所有人心裡似乎都在拼命祈求，祈求好運能夠來臨，祈求上天能夠眷顧她們。

然而事實就一定要是天意往不遂人願。

翌日清晨，在蔣熙固執的給自己灌輸蔣英曼就要好起來的念頭時，她卻突發谵妄和呼吸驟停，被醫生緊急診斷後當即上了ECMO維持生命體征。

舅媽急得直跺腳，在遮簾後不停問醫生能不能快些給做心髒移植的手術。

蔣熙也不知是被誰推了一把，後背重重磕在了堅硬的衣櫃門把上，疼的她差點眼前模糊。

她臉色也瞬時煞白，滿腦子隻剩舅媽的那句“求你了醫生，能不能現在就給她移植心髒？”

而後世界忽然失去聲音，緊接着代替而來的，是被巨大的恐懼擊中，它們仿佛是醜陋可怖的畸形怪獸，利用奇形怪異的手腳，毫不留情地扼住她每一寸肌膚，叫她難以呼吸。

蔣熙實在無法想象若是那個最壞的結果降臨到眼前時她該怎樣去面對，更無從得知至此往後的每一天，又将如何去渡過。

于是冷靜和理智在這一刻盡失，她再沒法等下去，也給不了自己時間去猶豫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立馬找到能幫她消除恐懼的人。

寂然無聲的安全通道裡，蘇宛心的電話很快被打通，她像是早已預料到一般，開口道：“蔣熙是嗎？”

“是。”對方的聲音不輕不重，蔣熙卻喉嚨發緊發疼，每講一個字都仿佛要剜心一般，“上次說能幫我安排心源的事，還算數嗎？”

蘇宛心聽聞停了一秒才回道：“當然，但我的前提條件，你可還記得？”

話音一落，身上那股密密麻麻被針紮的痛感徹底将她吞噬，蔣熙眼眶通紅，指甲完全陷進掌心裡。

良久良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答應你，一定會和于蘇宸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