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燈光變得有溫度,劃過的每一道燈都滾燙。
她點了同意。
聊天框立即彈出一條系統提示的你們已經成為好友。
她試探着發了一條消息,謹慎地問:“你是?”
手掌卻有隐隐克制的顫動。
對面很快。
上面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中。
下一秒就是回答,“陸辭。”
言簡意赅,沒有多餘的語句。
屏幕隻有文字,連語氣都難以捉摸。
但是他的名字本身就像咒語,所有的顫動落地,她整個人都被封印在原地,呼吸、心跳、脈搏,好像都有一刻不屬于自己。
她的視線始終停在屏幕的那兩個字上。
車窗外的路燈流淌而過,她的心跳卻一聲又一聲。
這麼幾秒,陸辭已經又發了消息過來,“去找你和清清的時候,讓陳叙推了你的微信給我,沒想到你現在才看到。”
“不好意思,怕手機沒電了就沒看手機……”
“沒關系,到家跟我說。”
“好。”
對話這樣終止了。
可是手機還被她握在手中,手機老舊,很快就發熱,她的手掌像是握着一顆熾熱滾燙的心髒。
車輛開過好幾個路口,她才平靜下來一點,然後緩慢地,試探地,點開了他的資料。
他的朋友圈隻有三天可見,看不見任何東西。
背景也是一張廣闊寂寥的夜空,隻有依稀一顆渺小的星體。
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
認識他以來,他給人的感覺明明是張揚,走近卻覺得内斂。
他好像不快樂,可又像隻是她多心。她不明白為什麼。
她這樣望着手機屏幕裡個人資料的界面,直到車緩緩開到了她家住的小區,她說了句謝謝,抱着三個娃娃從車上下來。
手機裡,沒有人給她發任何信息,她有沒有回家,這麼晚了為什麼沒有回家,沒有人在意。
這個時間點,趙阿姨應該還在外面打牌。
她拿出鑰匙開了門,家裡很清淨,連燈都沒有開,估計溫國川晚上也跟着趙阿姨一起去打牌了。
她稍微松了口氣,回了自己的房間。
把玩偶放好,給陸辭回了信息,“到了。”
沒多一會兒,他的回複依舊言簡意赅,“Ok。”
無法參透語氣起伏的屏幕和文字,好像連他的笑意都感覺不到。
她玩得也有點累,向後躺倒在自己那張單薄的單人床上,歪頭看着旁邊坐着的娃娃。
它好可愛。
格子和花邊的裙子,臉頰有很淺的腮紅,頭頂戴着一頂很小的皇冠,是個快樂天真的小公主。
與她的房間的灰敗老舊格格不入,在她的房間裡,除了那塊溫國川用舊給她的手機,這個娃娃就是最昂貴的東西。
卡頓的舊手機打開,界面是那片遼闊的宇宙中寂寥的星體。
放下手機時,寂靜的房間裡,仍然有着不切實際的心跳聲。
好像做了一場夢,即使捉住了夢中偶遇的兔子,仍然難以相信夢裡的一切真的存在過。
溫國川和趙阿姨回來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兩人從來不考慮這個時間她是否在睡覺,沒有人在意她的感受,腳步聲和洗漱的聲音弄得很大。
趙阿姨喝了酒,還大聲嚷嚷着耍酒瘋。
溫國川或許還是會惦念着她這個女兒,說過幾句小聲點,但都很快就消失在趙阿姨的嗔罵裡,她被吵醒,隻能忍到他們也洗漱完歇下,家裡歸于平靜,她的睡眠才能繼續下去。
第二天早上,她起來給趙阿姨做了早飯。
溫國川一大早出去進貨了,所以往往白天都是她在家裡給趙阿姨做飯,等她上午把家裡打掃好,做好了午飯,去敲趙阿姨的門。
長卷發的女人還穿着真絲的睡衣,躺着在手機裡語音聊得開心。
聽到她敲門,臉色變得有點冷,隻說了一聲知道了。
手機裡,趙阿姨的朋友聽到對話,問了句,“老溫的前妻留的拖油瓶?”
趙阿姨翻了個白眼,說:“賴在這家裡的除了她還能誰啊。”
手機裡的人哦了一聲,嗤嗤笑着說:“不是挺好的,還有人幫你做飯。”
在她關上門之前,聽到趙阿姨蔑笑道:“她不做些誰來做啊,總不能白吃飯吧,要不是還有點用,早讓老溫送鄉下去了。”
卧室的門已經關上了,後面的内容她沒想再聽。
吃完了飯,她把碗洗好,收拾好了書包就回了學校。
深秋快要過去了,落葉也變得蕭條,沿路走在冷風裡,已經穿了好幾年的舊衣服漸漸不再跟得上她的身量,偏短的袖子領口灌着風有點冷。
但好在已經過了長個子的年齡,她又常年清瘦,衣服雖然顯小,不過還是能穿。
她收了收袖口,讓溫度不要流失得太快。
回學校的路寂靜。
晚上六點才上晚自習,所以大多數人都會在下午五點多才陸續返校,而現在才中午十二點。
正值正午,很多人還在睡午覺的時候。
而她在這樣的正午裡,日複一日,忍耐着這樣的孤寂。
手掌心裡抓着的,仍然是那張暗淡的星體,那顆星體可以支撐她的光和熱。可她不了解他,參悟不透含義,包括他在夜色裡偏冷的側影,倦怠的眼神,她都讀不透。
她就這樣,在教室裡等到了六點鐘。
一個月已經過了,又要換座位了。
要從陸辭的前座離開。
他往往來得很晚,他來的時候,教室裡座位都換得差不多了,所以她連跟他說句再見都沒機會。
和他的交集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早上,她很早就到教室,在後黑闆寫着當天要背誦的英語句子。
他在清晨的蒙霧裡走進教室。
她寫好後,把英語書放在他的桌子上,去洗掉手上是粉筆灰,回來拿走他桌子上的書。
課間,偶爾跟着他的身影走進小賣部,假裝是和他偶遇。
有時候聽到他在身後的腳步聲,假裝蹲下來系鞋帶。
他從身邊走過時,她系好站起來,和他打了個照面,他笑着跟她打聲招呼。
他好像和她的記憶裡一樣,鋒利的五官,眼尾上揚,漫不經心的笑,一身少年純粹的赤誠,連陽光也會為他停留,灼熱而幹淨。
為什麼星體很暗淡,她沒有答案。
和他這樣零零散散的交集直到年底,一個月又一個月,一行一列挪換的座位離他越來越遠。
到了元旦,收假返校上晚自習的那天晚上正好是元旦節,學校組織了晚會,各班去禮堂看節目,對于坐在教室裡悶着學習,這無疑是很興奮的放松,排隊去禮堂的路上各個都很興奮。
那天,陸辭是坐在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