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市的天氣從來不講道理,一會晴一會雨,有時候還晴雨并行。
托天氣的福,整個國慶幾乎都沒有一天是完全晴朗的。
季晚櫻一直在路衡星家裡待着,期間寫完了所有作業,又看完兩本漫畫以後,終于在征求了路衡星的同意下,對客廳角落擺放着的鋼琴下了手,并且盛情邀請路衡星做她的聽衆。
這台鋼琴是雅馬哈的經典原木色鋼琴,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琴身籠罩着白蕾絲邊的鋼琴罩,頂蓋上放着兩盆小綠植。
打開琴蓋,牙白色的琴鍵在暖黃的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季晚櫻端坐在鋼琴前,手指虛虛搭在琴鍵上,卻遲遲沒有落下一個音。
路衡星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穿着一身灰色休閑服,靠在吧台旁慢慢地喝着熱水,一手拿着手機時不時劃拉兩下。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麼聲音,轉臉問。
“怎麼了,季大小姐忘了怎麼彈琴了?”
季晚櫻垂下眼收回手,半晌輕聲回答:“隻是有點想媽媽了。”
她說的媽媽不是如今的這個親生母親,而是季夫人。
季晚櫻在季家生活了十五年,在這樣的家族裡,樂器和交誼舞是她們必學的課程。并且,季晚櫻也是作為鋼琴特長生進入的清遠一中。
季夫人是有名的鋼琴演奏家,季晚櫻的鋼琴也是她手把手教的。
在沒有離開季家之前,她的所有鋼琴比賽都有季夫人陪伴。
路衡星表示理解,還十分貼心地遞過去一包抽紙。
善解人意地問:“需要我回避嗎?”
季晚櫻深吸一口氣,瞪她。
“我沒哭。”
路衡星收回手,彎了彎唇。
被她一打岔,季晚櫻也沒那麼難受了。她醞釀了一下,彈出了第一個音。最開始的旋律還有些滞澀,後面就越來越流暢。
路衡星靜靜聽着,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後來随着旋律輕輕打着拍子。
一曲彈完,季晚櫻擡眼看向路衡星。
“我這首小星星變奏曲怎麼樣?”
給星星彈小星星。
路衡星拊掌,“不錯。”
坦白講,季晚櫻的技術并不是非常好,輕重緩急略微有些不分明,但樂感十分好。
而路衡星則與之相反,她的鋼琴老師曾說她像一台冰冷的精密計算的機器,在她手裡無論多快的曲子,每個節拍都能卡的恰到好處,越炫技她越行。但越慢的或者說越需要情緒起伏的曲子,她就怎麼彈都感覺不對,簡單地說就是缺了點感情。
就像她這個人一樣,表面上八面玲珑進退有度,情緒穩定,跟誰都能聊兩句。實際上同誰幾乎都是一樣的距離,極少分享自己的事情,從不與人交心。她在人群中,也在人群外。
路衡星接了一杯熱水,走到鋼琴旁遞給季晚櫻。
“喝口水吧。”
季晚櫻接過水杯慢慢喝着,另一手翻着樂譜。忽然手指停在一頁,對路衡星說。
‘我想聽你彈這個。”
順着她指尖看去,路衡星神色微妙地沉默了兩秒。
“你确定?”
季晚櫻站起身給她讓位。
“當然。”
“行。”
路衡星遲疑了一下,坐了下去。
Hungarian Dance No. 5。
勃拉姆斯的第五号匈牙利舞曲。
這首曲子熱情洋溢,節奏自由。也算是路衡星的死穴。
果然在她彈完第一段之後,季晚櫻的表情就變了。從原本的期待變成有點牙疼的無語。
一曲完畢。
季晚櫻:…
路衡星:…
季晚櫻欲言又止:“你…”
路衡星手指僵硬但面色平靜。
“怎麼?”
正在這時,門鈴響起。沖淡了這微妙的尴尬氛圍。路衡星走過去打開門一看,是張子龍和萬少陽。
因為天氣一直不見好,他們就理直氣壯地賴在謝昱珩家沒走,偶爾會邀請路衡星她們一起玩。
幾個人最開始是打撲克牌,輪流打,輸一場就下。賭注也是什麼做飯、打掃衛生、點外賣之類的。最後發展到開電腦上遊戲1V1。
至于一起打遊戲是誰先撺掇的,顯而易見,是張子龍。至于理由嘛,就是因為他打牌一次都沒赢過,是真的一次都沒赢過。
在他包攬了謝昱珩家整個國慶的衛生和幾個人接下來一個月的早餐以後,他怒了。年輕人總是有莫名其妙的勝負欲,打牌不行,沒道理遊戲也不行吧。
謝昱珩家裡有個專門打遊戲的大電競室,裡面裝了好幾台電腦,都是頂配。除此之外,還裝了一台适合打遊戲的電視機。
本以為今天又是叫她們一起過去打遊戲。結果一看兩人臉色才發現他倆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萬少陽神情嚴肅地對她們說:“出事了。”
張子龍将自己的手機遞給路衡星。她接過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着一個帖子。
标題是:
【震驚!高一某班X大佬另覓新歡,抛棄舊愛。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相信大家應該都知道高一某班的X大佬一進學校就是風雲人物,深受各個年級的女生喜愛,不過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摯愛同班的J姓女同學。然而好景不長,這才一個月,就轉頭跟别班的另一位J姓女同學牽上了手,不僅如此,她們還進了同一個小區。這簡直令人發指。難道大佬都是這麼談戀愛的嗎?】
配了三張圖。
第一張是季晚櫻和謝昱珩一前一後從綠綠出來,陽光正好照在她們身上。
第二張是季晚櫻和謝昱珩走在街上,謝昱珩微微偏頭,好像在看季晚櫻。
最後一張是兩人并肩進了金盛華庭的背影。
圖片有些模糊,但能看出來大緻輪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