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烏祐得到回信,又開始在桌上慢慢刻字。
[我是醫生。]
[請配合治療。]
在他無法看到的裡世界,同一場景下的畫面開始微微顫抖,而跨越多個直播間的觀衆已經就位,安靜等待着病人的回信。
畫面忽然又變了。
從空蕩的辦公室,忽然切換到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不斷拉進,變焦,最終記錄下接引台處護士與一位患者的對話:
“我的病真的能好嗎?”
“我們會盡力,先生。”
“我其實也沒有信心了……但好吧,就這樣交給你們了。”
“請相信我們,先生。”
就像是從某個影視截取的片段,播完這一段,畫面又回到了那間敞開的辦公室,沉默地定格在桌面的那幾行刻字。
葉雲州有些訝異。
還真是奇妙的回應手段。
這麼看來,這個裡世界的所有,果然是完全由這位病人的思維構成。
一旦看到這一幕,哪怕沒有現實中的鏡面線索,有能力的主播應該也能從中窺見副本的本質。
隻不過,難度應該會大很多。
畢竟能看見這一幕,就證明至少有一名主播已經宣告終結。
确定病人沒有别的内容要回答,葉雲州便回到了烏祐的直播間。
……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内,主播通過觀衆,隔空展開了一次簡略的醫療問詢。
從鏡頭的不穩定性,能夠看出病人的情緒隐隐有些緊張,但正如醫療指南中他給自己的忠告,他努力信任着忽然出現的“醫生”,幾乎每一個問題都給予回答。
雖然他回答的方法有些考驗理解。
[身份?]
某個病房裡的老太太端着僵硬的笑容,面對醫生的問詢緩緩地歪頭,張口:“啊?什麼?”
【☆略過基礎信息,他想不起來。】
[生病多久?]
窗口的護士拿着筆戳紙,臉上全是上班的疲倦,話語死氣沉沉:“上一次休長假還是夏初,這個班再上下去我就要死了……”
【☆夏初到現在,大概三個月。】
[症狀?]
醫院的保潔努力擦拭着某塊髒污的地面,擦不幹淨,反倒讓隔壁也染上了污漬,急得她滿頭大汗,直接摘手套用手扣,時不時還擡頭瞥周圍路過的人,似乎生怕自己因為這樣被扣錢。
【☆可能主要就是失憶?嗯……這次的回答我也有點看不懂:(】
【☆但可以确定的是,病人自己應該也很着急。】
啊,算了。
葉雲州按着額頭。
走程序走到這裡就可以了,既然已知更多的信息,還是直入主題吧。
“呼——”
烏祐吹了吹桌上的木屑,換了一面開始慢慢刻。
[紀先生,你還記得組織嗎?]
他落下最後一筆,在另一個直播間内,鏡頭忽然在醫院内的各種畫面中切換——
裂開的玻璃,撞牆的推車,攪動的漩渦。
分明都是很小的場景,鏡頭卻刻意湊得很近,将那些原本非常正常的鏡頭,愣是拍出了莫名的詭異感。
快速切換的畫面充斥着極強的不穩定性,像是誰忽然應激。
葉雲州若有所思。
這樣的畫面讓他聯想到了整個副本的架構。
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病人似乎都處于一種高度緊繃的狀态,副本也充斥着混亂與不穩定。
作為背叛者會有這樣的心理,隻能代表原有組織的強勢和壓迫,讓病人在産生背叛心理後就開始感到畏懼和煎熬。
強勢?壓迫?
現實中,他望着醫院外的藍制服們,眼神變得有點微妙。
雖然反複告訴自己不能因為副本而對現實中的存在有所偏見,但他還是忍不住順着這個思路想了想。
副本内,問話繼續。
[我知道,你想離開組織。]
按照烏祐和葉雲州達成的共識,病人在信紙中透露的傾向明顯是想要一條路走到黑,那麼第一次的問話自然是順着對方的心意,盡可能在不刺激病人的情況下獲取更多信息。
既然病人傾向于脫離組織,那麼……
[是因為你忽然發現,組織其實并不美好,對吧?]
短暫停頓的裡世界畫面中,隐隐傳來了不知何人的歎息聲。
然後便是交錯響起的話語:
“還考什麼啊,我被騙了!我根本不想幹這個!”
“……後天形成的病,這完全可以避免的。”
“我看鏡子差點認不出自己,一天下來口罩印都長臉上了。”
“又推走了一個啊……慘。”
“醫生,還有救嗎?我該怎麼做?”
“我好後悔啊,好後悔啊。”
畫面快速切換,從不同情境,不同人口中拼湊的話語,重疊響起,講到最後,隻剩下一句後悔,反複反複念叨。
葉雲州飛快記下了這些話,目光倏地定在第二句,久久。
後天形成的病?
……病人是想借此表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