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過很長時間，司寇鸾輕輕擦去鬓角的汗水，收起來裝滿了處理好的屍體的萬寶囊，抱住小白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白衣青年的身影消失沒多久，那抹黑衣才再次踏入這片土地。

他的左手伸進沾了魔獸血的泥土裡，又将沾了污漬的手放入鼻邊嗅聞，黑衣男子閉上眼睛，青年和白狐一同用刀切割神獸的那一幕便浮現在識海裡。

景星灼在原地呆了許久，一動不動，最終嘴角揚起魔尊特色微笑：“小師弟變得膽大了啊，敢于回到案發現場了。”

下一瞬，男子的身影化為虛影，消失在原地。

*

司寇鸾隔了大半天，才悄咪咪地溜到人間那個漩渦入口附近。

他暗中窺探許久，确保那個入口處方圓幾裡内都沒有任何黑衣的存在，做賊似的抱着白狐溜了進去。

瑾瑜仙尊正在墨瑤峰主殿的後院裡旁觀自己徒弟的徒弟練習劍法，突然察覺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個人。

他扭頭想要問候，自己的小徒弟卻把手放置嘴邊，比了個“噓”。

他們并排站在一起，安靜賞着少年的劍法。

不遠處的窗台下，一株白海棠樹正蔥茏，點點嫩芽間白白的海棠花開得如火如荼。飛鳥掠過，掀起一場花瓣雨，鋪滿地。

身穿仙閣黃色仙袍的少年輕盈如燕，點劍而起，他時而驟如閃電，時而若遊龍穿梭。

劍術到最後，少年騰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揮出一片絢爛的光幕，似點點繁星自夜空中墜落而下。光幕将滿天落下的花瓣斬成了兩半。

張木亭将劍收入劍鞘中，身上卻沒有沾染半分落花。他扭頭看向師祖，想要聽一聽師尊如何評價他的劍法，卻看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清黎仙君今日換了一套帶有暗紋的天青色長袍寬袖，内層是香槟色的長衫，腰間束帶上系着兩個紫金色鈴铛。

可他的頭發扔舊半披半束的，被天青色發帶松松捆綁着，長風吹過，就會略微糊臉。

張木亭粲然，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師尊！”

司寇鸾對于自己多了個徒弟這件事情還是略微不習慣，他打開扇子扇了扇：“你的劍術有了很大的進展。”

至少比灤陽縣那會兒好多了。

“師尊，我還學會了踏雪無痕術的第一卷！”張木亭興奮地報喜，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腦袋又耷拉下來，“可惜風月星辰決我看不懂。”

瑾瑜仙尊很是欣慰：“沒關系，你已經很棒了，你師尊的劍法到現在都還是一塌塗地呢。”

司寇鸾輕吐舌頭，又不是他不想練習，是“流霜汀白”讨厭名劍，不許他練習。

張木亭感到奇怪：“是嗎？我感覺師尊很厲害啊，什麼都會。”

司寇鸾心裡暗自驕傲，那是，他閉關結束後，可是成為了清黎仙君，實力高深莫測，掌握着權柄，在人間還有着寺廟，數不清的煙火供奉，人們都敬仰他、愛護他。

瑾瑜仙尊卻已經把他的老底揭了個徹底：“你師尊他啊，最讨厭練劍了。不過他剛來雲霧仙閣時，仙法學得很認真，從未仗着自己有神器就為所欲為。”

“你的師尊真的很努力，也很聽話，很乖。”

曾經的清黎仙君，會穿着和他一樣的黃衣服，在這片院子裡、海棠花樹下、竹林中，練習着和他一樣的功法嗎？

張木亭真的好奇：“聽上去以前的師尊真的很勤奮啊，可是現在的師尊明明更厲害，整日忙來忙去的。”

瑾瑜仙尊表示贊同，他略微蒼老的聲音響起：“不過有時我感覺你的師尊也不是真的喜歡學習，他隻喜歡和我一起站在這裡，看着他大師兄練習功法。”

大師兄……

瑾瑜仙尊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變得悲哀，渾濁的眼睛變得霧蒙蒙，不受控制地滴落兩行清淚。

景星灼也曾站在這個相同的院子裡，身穿着仙閣的仙袍，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劍術和仙術。他們一起相伴了很多年。

司寇鸾沒有和他們生活很長時間，可瑾瑜仙尊清楚地記得小徒弟喜歡站在自己身邊，旁觀景星灼。

景星灼的動作标準至極、精彩絕倫，使出的招數也很多，比那所有的人間舞台表演都要好。

偶爾師尊也會要求司寇鸾再多練習練習劍法，卻總被他撒嬌打滾混過去，自己憐愛徒弟，也就從未逼迫過他。

可惜，這裡早就物是人非了。

人老了，時日不久了，便總是喜歡回憶過去。

司寇鸾仰頭看天：“沒辦法，人麼，總是要被逼着長大。還有，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清黎仙君當初是一個幼稚鬼，也是一個被迫承擔攻略任務的可憐人。

現在早就成為雲霧仙閣裡能獨當一面的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