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黑暗痛苦的經曆,并不隻有他一個人在承受,有的人,至今還深陷其中,不是嗎?
“壓抑自己的本性,為了任務僞裝成另一個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資源,到最後可能也沒有辦法完成任務,甚至還會牽連曾經幫助過你的人。”
“我們都是深陷在地獄的惡魔使徒,拿着人間界的令牌才能在最後掙紮着爬回陽光下。其實我們做的事情,和真正的惡魔有什麼區别。”
“這樣的我們……”
赤井秀一笑了笑,把問題抛了回去:“你覺得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江戶川柯南知道他說的人是誰,腦海中浮現那個人溫柔的面孔,他有些後悔,也許不該問出這樣的問題,可已經問出來了,他便沒有退路了。
江戶川柯南硬着頭皮問下去:“那你有沒有因為組織的命令……”
其實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江戶川柯南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是現實,不是童話世界,身處罪惡中心手上還可以不染半點鮮血,這種事情隻會在小說裡出現。
而真實的情況是,他們每一個能取得酒名代号的成員,手上都有着累累的血債——
好人的,惡人的。
江戶川柯南正是因為無比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提出要和赤井秀一談一談。
偵探前十七年的人生中,一直在為維護正義而努力着,用着最為光明的手段。可他也清楚,還有一些人,一直站在灰色的地帶,用罪惡的方法踐行着正義。
犯罪者必然是惡人嗎?
不是的。
偵探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以生命的代價學到了他人生中至關重要的一課。
可他從來沒有真切地了解過,那些身處黑暗仍然向着光明的人,是如何想的。
因為一個人,他開始想要了解,但是果然這種事情,對于當事人來說,是很痛苦的吧。
他終于還是沒能繼續問到底。
“抱歉,我……”
“有啊。”
赤井秀一的态度比他輕松許多,或者說表現得輕松許多,然而如此雲淡風輕的他還是點上了一支煙,他在煙草辛辣的味道中,緩聲道:“為了獲得組織的信任,我們每個卧底都會殺掉很多人。有的是和組織作對的的黑暗勢力的人,有的是背叛了組織的叛徒,但更多的是與組織産生利益沖突的無辜的人。”
“當然了,為了取得信任,我們甚至可以對同為卧底的自己人下手。”
江戶川柯南想到了潛入組織代号“基爾”的水無憐奈,或者應該說是本堂瑛海,雖然不是她自己動的手,但确實是以她父親伊桑·本堂的性命為代價,才徹底取得了黑暗組織的信任。
但他總覺得赤井秀一的語氣,似乎不是在說水無憐奈,難道說,“赤井先生,也做過這種事嗎?”
煙灰徐徐落下,赤井秀一摩挲着冰涼的杯壁,他再度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是啊,我曾接受組織的安排,處理過一位和我一起出任務的同伴。”
目光落在那隻剩下些許的蘇格蘭威士忌上,赤井秀一的聲音第一次帶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沙啞,“他隸屬于日本公安,和我一樣,是個卧底。”
江戶川柯南蓦地擡頭,赤井秀一平靜地看着他,眼中沒有一絲波動,“通往正義的路上總是會伴随着各種犧牲,如果有一天這種使命落在我身上,我同樣會義無反顧。我相信,你的選擇未嘗不會和我一樣。”
江戶川柯南的眼神逐漸從震驚轉為了然與敬佩,赤井秀一說得沒錯,通往正義的道路充滿了艱難險阻,總有人需要做出犧牲,而他們能做的,也不過是銘記曾經犧牲的前輩,然後背負着所有的人希望,繼續向前而已。
江戶川柯南的眼神從赤井秀一身前蘇格蘭威士忌的酒瓶上掠過,少年偵探的心中漸漸生出一個猜想:“赤井先生,我記得你在組織裡的代号是黑麥威士忌是嗎?”
赤井秀一喝酒的動作頓了下,他似乎知道江戶川柯南将要說什麼,少年偵探目光灼灼,“那麼,你是不是見過波本?”
“畢竟代号同為威士忌,你,還有波本,你們在組織裡面,也一起行動過吧。”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啊,小弟弟。”
“那麼,赤井先生不提醒我小心一點嗎?”
赤井秀一摩挲着杯身:“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提前感知到危險的,不是嗎?”
“啊,這就夠了。”
兩顆銀色子彈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成竹在胸的笑意。